“方才是你救了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云海的臉色有些難看,蒼白中還帶著點灰。
他剛才循跡而來,被魔氣引動,差點也著了道。
不是他救了長明。
恰恰相反,是長明救了他。
長明將他手指撥開,露出掌心,紅線在掌心彎彎曲曲,兩邊分岔,就像兩條細長的小路。
之前看的時候,紅線只有一條,是還未分岔的。
長明皺起眉頭,覆上對方掌心,將靈力源源不斷灌入。
云海想把手抽回,卻被強力按住,無法撤手。
他扯了扯嘴角:“師尊看清楚了,我是云海,不是你的云未思。”
長明閉目不語。
他無暇搭理云海,靈力灌輸也是需要技巧的,不是一味蠻橫橫沖直撞,而是要順著經脈梳理撫平。
云海能感覺自己心頭那股翻騰欲噴的嗜血狂躁之意逐漸淡化平靜,待長明移開手,他發現自己掌心的紅線居然也好像淡了一些,原本分岔出來的兩根細紅,更是淺淡得近乎消失。
“我知道你是云海。”
長明懶洋洋道,與魔氣一番交手,修為雖然突破了些,但剛才又耗費不少靈力出去,此刻身體軟綿綿懶得動彈,連骨頭都是酥軟的,索性閉目養神,然而口吻卻是帶了些放松的調笑,眉目柔和,嘴角微翹。
“你在一遍遍提醒為師不要把你忘記嗎?還是,在跟云未思爭風吃醋?”
云海哦了一聲:“既然師尊這麼喜歡我,那我就讓云未思永遠不要出來了。”
長明回答很痛快:“隨你喜歡,不過你既然口口聲聲喊我師尊,云未思又曾叛出師門,念在你與他不同的份上,回頭允你行一次拜師之禮,為師就破戒多收一個關門弟子吧,本來宋難言之后,我是不準備再收徒的了。
”
云海嘴角抽搐。
長明說完,自己好像也覺得這主意不錯,拍拍身邊。
“五徒弟,來磕頭吧。”
云海:……
“對了,”長明意猶未盡,“把你名字也改了吧,跟你四位師兄一樣,就叫云,嗯,云大海,怎麼樣?”
云海忽然覺得,周可以他們日日夜夜口口聲聲想要弒師,也不是沒道理的。
他心頭惱怒,一時無言,忍不住遷怒旁人,手中靈氣彈出,直接撞在角落里的枯荷腦門上。
后者啊的低喊,從滿臉痛苦的深淵中猛地驚醒。
枯荷方才便一直沉淪在幻境之中,如同先前的長明,但四非劍將魔氣斬碎后,枯荷也跟著脫離險境,只是識海依舊被束縛住,慣性不得掙脫,醒轉后過了許久,他才漸漸恢復意識。
這里是瑯嬛塔一樓,神像還在,只是手上的聚寶盆沒了。
他看見長明毫無雅態坐在不遠處,也看見長明身邊的陌生人。
“這位道友是?”
“我是你們院首孫不苦的大師兄。”云海冷冷道。
枯荷:???
他一臉摸不著頭腦,更不知道對方這莫名其妙的怒氣從何而來。
“前輩,那聚寶盆?”
“毀了。”長明轉頭看向寶塔窗格里透出來的光。
天色大亮了。
他問枯荷:“太后是不是說過,今日幽國修士會入宮?”
從光線時辰來看,這會兒照月國和幽國的人,應該已經身處皇宮之中了。
但他們,還沒找到皇帝生魂。
瑯嬛塔之行,可說是無功而返。
……
長明猜得不錯,此刻宮中,正是風起云涌群英薈萃。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之前。
幽國與照月使者先后入宮,向天子與太后問好。
前者國力強盛些,與洛國不相上下,使者雖然恭敬,卻也不必過于巴結。
照月王朝就不同了,他們在兩國的夾縫中生存,姿態須得放低一些,否則不可能存活到今日。
所以幽國只來了個禮部侍郎,照月卻來了禮部尚書,還有一位即將進入洛國后宮的皇女。
陪同在側的,還有洛國朝廷的大臣宗親。
皇帝在御座之上,面色平淡,待他們行完禮喊了句平身,就不說話了。
太后自然而然接過話頭:“皇帝這兩日偶染風寒,身體還有些不適,但聽說兩國來了人,又不愿意延后會見,以示重視,是以今日我代皇帝多說兩句,諸位不要見怪。”
眾人哪里敢見怪,兩國使者自然說了些感激涕零的場面話。
但太后發現,不單是皇帝沒精神,對方照月皇女,好似也有些懨懨不振。
“公主初來乍到,可是水土不服?”
照月皇女盈盈下拜。
“有勞太后惦記,臣只是這兩日睡得不大踏實,過兩日便好了。”
民間宮廷素來沒有女子戴面紗的習俗,但照月公主此番入宮,非但戴了半面輕紗,連眼睛都遮住,還始終低垂著頭。
太后有些不喜,只覺得這公主太過小家子氣了。
不過皇帝也不可能娶她為正宮,若是入了后廷,頂多就是貴妃罷了。
“公主若有不適,我可請太醫來為你診治。”
照月皇女道:“太后恕罪,非是臣有意怠慢,實是這兩日被蜂蟲蟄了眼睛,一只眼睛流淚不止,臣怕有礙觀瞻,這才戴上薄紗,以免唐突了陛下和太后。”
說罷她將面紗揭下,眾人看見她的右眼果然微微腫起發紅,她只能閉上單目,若非眼睛有瑕疵,倒是清秀中帶著嫵媚,不失為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