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那件事應該是一個征兆。
預示著接下來所有事情的開始。
當日離開九重淵之后,長明與云未思二人前往七弦門。
但他們抵達七弦門山腳時,卻發現那里原本幾個村莊,已經了無人煙。
灶臺稠粥滿碗,桌上筷子整齊,連手里竹編的活計,都像是干一半被匆匆撇下,來不及收拾。
家家戶戶還保留主人臨走前的狀態,上面卻蒙塵已久。
七弦門乃見血宗附庸門派,見血宗又離此不遠,礙于周可以的兇名,很少有修士會從此地路過,就算有,也只會當村子的人匆匆搬走了。
長明他們在村子里仔仔細細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山里竹林發現的尸骨。
整整齊齊一百來口人,全部被埋在近河的坑里,魂魄早已不知去向,不存在冤魂不散的可能性。
這種死法,很容易讓人想起劉細雨和玉汝鎮血案。
“那些人手無寸鐵,面對修士自然無還手之力,為何宗主他們也……”
“你們見血宗,除了周可以和九峰十三溪那幾個人,其余修為,可能還比不上劉細雨,只要有個像張暮一樣的妖魔披上人皮,以滄海月明迷惑神智,奪魂攝魄,進而蠶食整個見血宗,是可以辦到的。周可以修為雖高,但他修煉的功法里有致命缺陷,導致性情越發激烈偏狹,一葉障目,等發現的時候,也許就太遲了。”
對方選擇見血宗,必然是早已預見這樣的情景。
聚魂珠需要為數眾多的魂魄,但尋常人魂魄再多,也比不過修士的魂魄有用。
放眼天下宗門,見血宗各峰分散,不似其它大宗門有森嚴的規矩制度,是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的。
從玉汝鎮到如今的見血宗,可見對方已經不滿足于攫取普通人的魂魄了。
他們勢必覺得修士的魂魄能讓聚魂珠發揮更大效果,直接鋌而走險了。
許靜仙呼吸沉重,沒有言語。
這里是她經營數年的地盤,本以為宗主雖然難伺候,但也比在那些佛門道門自在,要說她與手下人半分感情沒有,那也不可能,可誰都想不到三年歸來,見血宗竟已成了過往,她所有心血付之東流,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妖女。
許靜仙忽然想起一事。
“那骷髏頭是江離?他為何讓我們去萬蓮佛地,難道佛門也參與其中了?”
若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將要面對的,豈非強大到難以抗衡?
當今世上幾大宗門,萬劍仙宗與萬蓮佛地,無疑都在其中。
尤其在萬神山一役之后,萬劍仙宗一躍成為頂級宗門,甚至超越神霄仙府,隱隱有問鼎之勢。
而萬蓮佛地素來八風不動,與慶云禪院并稱佛門雙璧,地位尊崇不分上下,萬蓮佛地行事比慶云禪院低調許多,江湖上甚至很少聽說從萬蓮佛地出來的佛門修士,許靜仙對禿驢沒什麼好感,卻也不想跟難纏的佛門對上。
對付克制魔宗,佛門怕是有一百種不止的法子。
今日是六月十八,距離七月十五,不到一個月了。
“你若是怕了,可以不去。”
長明言下之意,自己是要去的。
許靜仙咬咬牙:“去就去,他把老娘地盤都毀了,老娘也無處可去,宗主還欠我鮫綃未給,決不能讓他賴了!”
如今她連那半截紗綾也沒了,凌波峰上倒還有不少私藏的法寶,可無一比得上她原來那條紗綾。
許靜仙一面慶幸自己去九重淵躲過一劫,否則就算沒被攝魂,恐怕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一面又為自己折戟沉沙的紗綾心痛不已。
長明想解開綁在自己跟許靜仙手腕上的紅繩,卻發現剛才自己圖方便直接打了個死結,現在想解開就有些麻煩。
紅繩不是普通棉繩,用四非劍從中斬開,手腕上還留了一截。
他蹙眉看著,似在猶豫要不要用嘴咬斷。
就在此時,懸停半空的四非劍,嗡的一聲,似被人彈在劍上,發出清越長鳴。
他心神牽動,驀地抬頭!
云海那邊出了問題。
……
觀海峰。
見血宗九峰十三溪,這里是離龍鼎峰最遠的一峰,常年縈繞在云霧中。
觀海峰上的人也遠遠少于其它峰。
峰主方歲寒沒有收徒弟的愛好,也不喜歡美人,只喜歡煉丹。
魔修沉迷煉丹,這傳出去,怎麼都讓人覺得滑稽。
但這也在變故來臨之際,令觀海峰成為見血宗最后一方凈土。
方歲寒是在三天前閉關煉丹出來之后發覺不對勁的。
他原想拜見宗主,將自己最新煉成,有助于緩解宗主走火入魔的丹藥獻上,但手下弟子告訴他,宗主在閉關。
方歲寒經歷了與許靜仙差不多的遭遇。
不同的是,他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是煉丹房外面八名修士。
此八人,手持長劍,將煉丹房圍起,正好將他困住。
不管他想怎麼突圍出去,這八個人都能組成劍陣,令他無法走出這里,卻又沒有主動動手殺他。
方歲寒原本還不知道原因,但現在他明白了。
今夜是罕有的三星射月之象,天雷不斷,而劍陣與地上的八卦圖相生相成,對應天象,被困死在陣中,又被天雷擊中的人,將會被煉為人丹,從此無法解脫輪回,生生世世都要成為陣魂,供對方驅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