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仙有些恍惚,甚至感覺像在做夢。
如果時光倒流,重來一回,她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作出同樣的選擇,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輩子她絕不會再踏足此處。
絕不會。
何青墨與長明不知說了什麼,朝許靜仙這里看了一眼,似乎猶豫要不要過來告辭,最終并沒有,只是越過她走向云海,跟后者拱手告辭,然后御劍離去。
被忽視的許靜仙:……很好,以后看見神霄仙府的弟子,捉住一個折磨一個,捉住兩個折磨一雙。
她看向長明。
后者隨手用發帶束住長發,但仍有些許逃逸出來,散落肩膀。
寬衣長袍,迎風而立,果真有一代宗師的風儀。
許靜仙知道,長明先前力殺張暮的戰績,很快就會隨著那些從九重淵逃出去的修士傳遍天下。
許多人也會知道九方長明死而復生,重現人間,只怕天下很快又會掀起風波。
她怔怔望著對方,心緒起伏不定,帶著些劫后余生的唏噓。
忽然,長明低頭吐了口血,往后癱坐在地上,毫無傳說級宗師的形象。
許靜仙所有遐思瞬間灰飛煙滅:“你方才不是跟沒事人一樣嗎?”
長明抹去嘴角血沫:“在仰慕者面前,風度絕不可少,忍也得忍著。”
許靜仙:……
他們在九重淵里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眾人各自分散之后又各有奇遇,三天三夜也講不完,許靜仙心中更有許多疑問,尤其是張暮之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云海是自己同族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徘徊不去。
抬眼就看見云海朝自己走來,那雙眼睛里似有冰川雪海,令她血液凝結,問不出半句話。
云海沒有在她身邊停下,連注意力也未分出分毫,徑自走到長明面前。
第45章 色心再大,不如命大。
“把衣服脫下來。”
許靜仙聽見云未思道。
她睜大眼睛,一下子就不困了。
長明也有些訝異:“脫衣作甚?”
云未思淡淡道:“你背后不是有傷口嗎?”
那是之前跟張暮交手時被打傷的,火辣辣的,但尚可忍耐。
“被妖魔抓傷,須在三日內敷以貓爪草,否則毒入骨髓。”
長明笑道:“我若毒入骨髓,發狂而死,豈非不用愛徒動手,就遂你所愿?還是說,你舍不得殺為師了?”
他一邊調笑,一邊褪下衣裳,后背果然有幾道傷痕,已經紫腫近乎發黑,許靜仙見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長明卻只是將頭發攏到身前,微微垂首方便對方上藥,面色如常,若無其事。
云未思不語,似乎沒聽見長明的話。
他將洗干凈的枯草摘下葉子,放入口中嚼碎,再吐出來,一點點抹在長明背上。
好端端一個上藥的動作,卻像是在輕柔摩挲。
偏生云未思聚精會神,沒有半點猥褻輕薄之意,卻仍舊讓旁觀者老臉微紅,目不轉睛。
那唯一的旁觀者,自然就是許仙子了。
她自忖也算閱盡千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仰慕者如過江之鯽,能入她法眼的,自然也都是容貌身段上佳的才俊,但這些人與眼前相比,許靜仙竟覺得之前完全是糟蹋了自己的眼光。
那段微微彎下的脖頸在日光里像是會發光,若有水珠潑上去,怕是半刻都留不住。
幾縷被風吹散,從長明手里溜出來的頭發散落在肩膀上,霜白發尾纏上云未思上藥的手,猶如戀戀不舍,無聲挽留。
許靜仙有些口干舌燥。
她后悔方才沒有主動提出給長明親自上藥,好摸一摸是不是真如眼睛看見的那樣滑膩,而不必像現在這樣只能在內心垂涎,幻想自己化為云海的手。
視線再往下,背部傷口被草藥覆蓋,原本的紫黑色又加入青色,交錯雜陳,但素來喜歡美麗事物的許靜仙,竟然半點也不覺得丑陋,反是怎麼看都心旌搖動,色授魂與。
為何先前她會覺得長明不如云海好看呢?此人的漂亮分明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只有懂得發現與探究的人,才會發現這種不為人知的美妙。
譬如她。
就在這時,云未思忽然轉頭,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如冰水澆頭,傾倒而下,頓時讓許靜仙清醒過來。
她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湊近許多,手差點就伸出去了。
許靜仙輕咳一聲,假惺惺道:“云道友累了吧?不如我來幫忙。”
云未思又看了她一眼。
許靜仙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她從先前張暮和長明的對話里,已經約莫知道云未思的身份,但又覺得眼前這個,與一開始認識的那個“云海道友”有著很明顯的不同。
一個喜歡用笑臉掩蓋意圖,行事恣意妄為毫無底線,喜則愛極,怒則恨極。
一個半句話不肯多說,看上去仙風道骨,但許靜仙直覺他要比另一個可怕得多。
色心再大,不如命大。
早知當日在凌波峰,就該先借故把人給辦了,生米煮成熟飯,也比現在看得見吃不著好。
思及凌波峰,許靜仙倒是忽然有些想念了。
峰上人不多,但大都是她的心腹,連打掃的侍女都比外頭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