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明帶著許靜仙穿過旋渦,來到他們最初的海邊,也有不少人反應過來,紛紛通過旋渦離開天垂城,逃出生天。
張暮率領大批妖魔也追了上來。
偌大海灘,霎時變成人與妖魔廝殺的戰場。
被壓制已久的靈力一下解開禁錮,許多修士憋悶已久,頓時準備大開殺戒。
但很快,眾人發現這些妖魔并非尋常魑魅魍魎。
他們是比禿鷲更為可怕的捕食者。
借著身邊手下開道,張暮如入無人之境。
血,染紅了海灘,又很快被海水沖走。
喊殺聲響徹天際,卻撕不開漫漫長夜。
人們從未感覺自己與高階妖魔之間有過如此懸殊的差距。
哪怕在外面獨當一面,來到九重淵之后也未嘗敗績的修士,在這樣的攻勢下,仍有些捉襟見肘的吃力。
許靜仙在殺死一只妖魔之后,又迎來四面夾擊,她甚至顧不上轉頭去看長明。
養真草的靈力還未徹底與身體相融,她感覺發揮尚未能出全力。
張暮瞇起眼,視線落在混戰中的一人身上。
九方長明。
四非劍對妖魔而言,是巨大的震懾。
長明縱然靈力殘缺,但有四非劍在手,加上御物化神,也能轉圜無礙。
就在四非劍將一個妖魔對半劈開時,張暮出手了。
他穿過人海,飄忽不定,迅捷如風,上一刻還有數丈之遙,下一刻便到了長明身后。
張暮伸出手。
這只手布滿青筋,指甲烏黑,只要沾到發膚,就能將污穢魔氣染上對方。
張暮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著這個干凈的人,被魔氣污染,在地上痛苦哀嚎地翻滾了。
一道劍光射來!
凌厲霸氣,目空四野。
帶著橫斷四合八荒的決絕。
張暮表情微凝,發現這道劍氣居然突破自己周身的屏障,不得不撤身后退,暫時放棄美味獵物。
云海緩步走來。
魔擋殺魔,神擋殺神,縮地成尺,瞬步千里。
他的步履極穩,劍鋒卻極狠,靈力氤氳,無人敢掠其鋒芒。
張暮看見他,卻驀地笑起來。
在修士們且戰且退,已然不自覺縮成一小圈時,張暮卻忽然下令停止進攻。
他對云海笑道:“沒想到昔日道門首尊,竟是我同族中人,果真是難得的驚喜!只是你想護著他們,他們領你的情嗎?”
張暮以手環指眾人,毫不意外看見許多人驚疑不定,望向云海,下意識遠離他。
云海孑然一身,面對群魔。
他冷冷笑了下,似根本不在意對方的話,手中春朝劍慢慢抬起。
就在此時,一人越眾而出。
他不顧旁人眼光,走到云海身邊,停住腳步,望向張暮。
“聽說妖魔大多守諾,我想與你打個賭,若我贏你,你就罷手,如何?”
張暮冷冷道:“你有什麼資格與我打賭?當日在七星臺,若不是你狡詐多端,早已是死人了。”
“就憑,我是昔日天下第一人,九方長明,他的師父。這個資格夠不夠?”
長明微微一笑,將旁人嘩然拋之腦后。
“你奚落本座愛徒,本座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第44章 所謂世間第一人,竟是你這樣的?
許靜仙自然知道九方長明。
從尋常人家踏入修煉之門伊始,這個名字就會經常在她耳邊被提起。
天下第一人。
道門首尊。
佛子。
魔修宗師。
儒家名士。
很難想象這麼多八竿子打不著的名頭,會同時落在一個人身上。
因為九方長明與旁人修煉軌跡不同,他先入道門,而又入的佛門,然后成了魔修,還進過儒門,最后成了四不靠的散修。
常人終其一生窮究一道已是極限,他居然門門都學,而且門門都精通。
更稀奇的是,為了籠絡這位奇才,哪怕背地里不齒,他改投的宗門,依舊會竭盡全力捧著他,給予無上尊榮。
那些或明或暗的流言蜚語根本不敢放到臺面上來,在九方長明鼎盛時期,所有人,不管喜歡或不喜歡,是敵是友,當著他的面,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九方真人。
對許多人而言,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奇。
許靜仙也不例外。
她不止一次看著各種話本上編排出來的九方傳說,生出修士當如是的想法。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不滿的聲音都會消失。
世人畏他,謗他,可也敬他,服他。
萬神山一役之后,九方長明隕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將六合燭天陣的失敗歸咎于他,后者這種說法越來越盛行,許多新入門的修士不明就里,漸漸的九方長明這個名字被釘在恥辱柱上,成為人族與妖魔勾結的鐵證。
崇拜追逐強者是所有種族的天賦,修士也不例外,當神像隕落失格,他們心中的大山坍塌,九方長明這個名字,也就不再被提起,慢慢被遺忘。
許靜仙無論如何,也無法將眼前這個病懨懨的男人,跟傳說中的人物聯系到一起。
雖然兩人同名,她一直也以為只是同名而已。
誰能想到,同名就真的是同一人呢?!
那這麼說——
許靜仙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見血宗,長明和宗主之間的古怪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