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只是個十幾歲少年,平日里紈绔享樂不思進取,驟然遭遇如此大的變故,身心崩潰,只能用大喊大叫來發泄壓抑,臉上卻早就涕淚橫流。
云長安緊緊抱住無依無靠的叢容,心頭難過,無以復加。
作者有話要說:
陰謀逐漸浮出水面~~
第37章 不如叫云心肝如何?
云長安其實并非在沖長明他們發火。
他只是在宣泄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懣。
一個看慣了金花銀柳姹紫嫣紅的世家子弟,的確不可能像修士那樣見多識廣心志堅定。
別說他了,就連聶峨眉,也都受到極大沖擊,抱劍垂首,默然無語。
反倒是叢容,還伸出手來,輕輕拍著云長安的肩膀,像在無聲安慰他。
云長安啜泣聲漸小。
“你怎麼樣?”
云海的聲音仿佛耳語,但在長明聽來卻無比遙遠。
他搖搖頭,沒力氣說話了。
四非劍重歸舊主之后,一直細水流長以靈力回哺,它似乎也知道長明身體經不起澎湃巨浪洶涌而入,只能用這樣緩慢的方式滋養修補受損經脈內腑。
目光梭巡檢視,云海的視線最后落在對方的手上。
那只手,雖然纏了布條,血仍舊不斷滲出,已經將手掌的布染成紅色。
而布條遮掩下,是一團血肉模糊。
長明的手指不大靈活,微微動一下也會不由自主抽搐。
常人如此,手恐怕早就廢了一半,對修士而言,這同樣不是容易痊愈的傷。
但這種痛楚相較身上其它傷而言,也就不算什麼了。
長明閉目養神,任由四非劍的靈力從掌心傳來,溫柔撫慰,流淌四肢百骸。
將睡未睡,神思昏迷。
他感覺另一只手的布條被解下。
只有云海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但對方要殺他,總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也不可能以拆開布條的方式來開始。
當那只手傳來刺痛麻癢時,長明睜開眼了。
云海正低著頭,在他手上的掌心上,一下一下地舔舐。
專注,認真,心無旁騖。
干涸的血跡被他舔干凈了,新涌出的血也很快被舔掉。
猙獰的傷口露出表面,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長明把手往回一抽,沒抽動。
他咳嗽兩聲:“松手。”
云海:“一時沒找到干凈水源,這樣傷口好得快些。”
淡定自若,面色如常,甚至讓長明懷疑這幾十年里是否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新風尚,正如前朝早期男子流行簪花而后期則流行別紗,這算是修士之間彼此表達友好的方式?
他忍不住看向聶峨眉。
后者正呆呆望著他們,見長明視線投來,還忍不住先紅了臉,別開頭去。
長明……
他自己老臉堪比城墻,倒是半分沒變化。
“你的尊師之道呢?”
“我早已叛出師門!”云海哼笑,“他這樣痛恨你,你從前想必不是這樣的性子,現在倒裝起羞來了!”
似為了故意挑釁,他還特意又低下頭,在新冒出血的傷口上再次舔了一下。
既然無力反抗,長明索性繼續閉目養神,眼不見為凈。
“我從前很嚴厲。”
云海:“如何嚴厲法?”
長明:“我門下四人,但凡出了差錯,都是要在門外跪上一宿的。我那三徒弟周可以,正因天資不如你與孫不苦二人,被我幾番責備之后就私下修煉魔功,最終被我逐出師門。
至于老二孫不苦麼,周可以偏激固執,孫不苦卻是個笑面虎。”
云海:“這樣的人,往往混得不錯。但既然如此,又為何被你逐出師門,總不能是因為對你笑得太多吧?”
長明:“他追逐佛門名利,已經遠遠超過修煉本身。”
云海挑眉,譏誚反問:“方外之人,竟也熱衷名利?”
長明:“有何奇怪?名利二字,千古未有人能解脫,即便修士苦苦修煉,不也為了有朝一日飛升得道,這便是利。孫不苦原本有機會修無上佛境,卻因汲汲名利而陷入闡提深淵,當年我覺得這樣的徒弟不要也罷,就讓他自行離去了。”
云海:“后來呢,他如何了?”
長明:“他在慶云禪院,當時隱然已有院首之勢,但我將他逐出師門,令他又不得不重頭開始,在萬神山那場變故之后,我并未刻意打聽,至今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云海心說難怪徒弟個個反目成仇,孫不苦定然將其師恨透了。
“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徒弟?”
長明:“你是說宋難言?”
云海:“這些人的名字都是你起的?”
長明:“不錯。”
云海:“宋難言有何寓意?”
長明:“他成日里廢話太多了,我想讓他安靜點。”
云海:……
他忽然有點理解那四個徒弟的感受了。
成名之后還沒有弒師,可能只是因為師父比他們強太多。
“那,云未思呢?”
長明懶洋洋道:“相思何益,不如未思。他來拜師時,說想摒棄從前名字,一心大道,我便為他起了這麼個名字。”
云海哂道:“果然你用在他身上的心思,是旁人所不能及的,我真懷疑你那其余三個徒弟,是因為嫉妒不平,才對你恨之入骨的。
”
長明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拈酸吃醋嗎?你也是我的愛徒,為師不介意為你新取個名字,云海稍顯單調,與你爭寵心思格格不入,不如叫云心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