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沒有殺你?”云海問。
回答他的是云長安:“因為我白天剛跟她吵嘴,話說得狠了,怕她嬌氣躲在屋子里哭,到時候又說我欺負她,就一直在門外徘徊,當時聽見她的尖叫,立馬就踹開門進去,那人本來也可以殺了我,但他嫌動手浪費工夫,就先把我們丟下,又去殺其他人。”
若說原先先取叢容只為虐殺樂趣,云長安的加入,就讓司徒殺人不那麼方便了。
玉汝鎮里的活死人雖然多,難免也有像云長安他們這樣的漏網之魚,司徒萬壑想要煉聚魂珠,當然是將城中活人殺得越多越好,云長安和叢容再怎麼也掀不起風浪,留到最后再解決也不遲。
就這樣,叢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立斃當場,甚至還撿回一條命。
但云長安卻很自責。
“要是我早點進去就好了,當時我根本什麼也沒聽見,我……”
云海沒有那麼多慈悲心腸,即使眼前兩人是他的生身父母,但這些事情本該在過去就發生過了,如今只不過是循著原來的軌跡前進罷了。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
最起碼,聚魂珠被打碎,原本那里頭上萬條性命,是會被用于煉陣的。
煉陣之魂,滋養陣法,也受陣法所困,往復循環,不得解脫。
現在那些亡魂早已升天消散,去了它們本該去的地方。
“我記得,云未思說過,九重淵非一人之力所成,除了他之外,遲碧江也幫了大忙,現在看來,所謂的幫忙,不過是當初他們未能完成的遺憾的延續。”
長明嘴角翹起,卻是嘲諷意味。
聶峨眉遲疑開口:“我聽師父說過,萬象宮長于推演天象術數,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尤其對奇門遁甲八卦陣法一類,有獨到精通之處,而如今的萬象宮主人遲碧江,又是其中佼佼者。
但她平日里深居簡出,尋常人奉上萬金求她出山,也未必能見上一面。可是,遲碧江為何要摻和到此事之中,那聚魂珠煉就的陣法到底又有何作用?難道她也有想要復活的人嗎?”
云海道:“聚魂以聚怨,怨氣這種東西,跟日月精華其實沒什麼區別,但效果來得極快,無須找洞天福地累經年月苦心修煉,是許多想走捷徑的人必選之法,但常人也就是想想,要想在一夜之間收集這麼多魂魄怨念,就必須像他們這樣,以蠱毒注入玉汝鎮居民的飲用水源或日常香料之中,那胡梁草就是極好的宿主。”
長明:“那陣法若真到了能夠扭轉乾坤的地步,復活某個人,或者增進自己修為,也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它的用處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布陣之人可以以此為自己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隨心所欲,生殺予奪,成為真正的主宰。”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似想到什麼。
云海哼笑:“你已想到了,為何不說出來?那我來替你說了吧,六合燭天陣,根本就不是為了阻止什麼妖魔為禍人間的屏障,而是將妖魔引到人間來的招魂之陣!”
長明:“我對陣法一道,雖不如遲碧江精通,但有人想在我眼皮底下做鬼,也是不可能的,除非——”
云海:“除非他趁你參與結陣無暇旁顧之際,臨時變換陣法,將聚魂珠引入,以死者為幡,將萬神山徹底變為無間地獄,再由此延伸至世間每個角落!”
長明揉揉額角,對這段記憶,他一直有些模糊,至今也時斷時續,無法全部清晰記得。
但伴隨司徒萬壑的出現,一切前因后果似乎不難推演。
從前他們所看見的,僅僅是所有事情最不足為道的冰山一角。
“當年你答應與他們結陣,成為持陣人之一,但你們雙方的初衷目的早已南轅北轍。陣法本來沒有問題,以遲碧江的能耐,想要瞞過你的法眼,是可以辦到的。所以那一場變故之后,死傷慘重,你魂魄不齊,流落黃泉,而他們也不知出于什麼原因,陣法失敗大半,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九重淵的形式封住,弄出這麼個不人不鬼的奇詭之地。”
云海自詡將來龍去脈推得八九不離十,旁邊聶峨眉等人卻聽得云里霧里,只覺他們的話古怪莫測,什麼六合燭天陣,九重淵,更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那個陳亭,”云海道,“明明修為奇高,卻故作低調。他一直尾隨你,名為同伴,實則監視,只為不讓你改變任何既定的過去,他就算不是當年布陣的其中一人,也絕對是知情者!”
長明:“還有那個妖魔,看似要殺陳亭,實際上應該是與他一伙的。”
“夠了!”
云長安忽然打斷他們。
“玉汝鎮上萬條人命,在你們這些修士眼里,是不是形同螻蟻草芥,什麼都不是?!成千上萬條人命啊!我到現在只要一吸氣,就能聞到滿嘴的血腥味,就算讓你們猜出陰謀又能怎樣,這些人還能再活過來嗎?!他們早上還是活生生的人,會說會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你們的修為,難道只能堆砌在普通人的血肉上面嗎?這算什麼修士,明明就是屠夫!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