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亭:……
任憑許陳二人在那兒東拉西扯,云海沒有理會。
他的目光落在長明身上。
后者正在看悲樹的方向。
此時的悲樹意氣風發,俯瞰七星臺上眾生百態,即便知道這些前來赴宴的修士大多心懷叵測,也不妨礙他覺得自己將一切盡在掌握。
他已足夠矚目,但長明看的不是他。
“悲樹旁邊那個人,是誰?”
云海問的,正是長明在看的人。
長明道:“我曾經見過他,還有過一段淵源。后來我以為他死了,因為進入那個地方的人,很少能活著出來,以他的身手,斷無生還之理,但現在,他不止重新出現,還毫發無損,修為更上一層,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云海沉吟道:“可能性有兩個。你看見的是幻覺,但這不可能,因為我也看見了。還有一個可能,他在你說的地方得獲機緣,修為突飛猛進,你也說了,你原本覺得他不可能活著出來,想必在他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
長明嗯了一聲。
當時張暮雖然將他推出去當替死鬼,但實際上除了賀惜云之外,張暮連同其他人,都被繼續困在黃泉里,那些惡鬼游魂必將他們吞噬殆盡,連渣都不剩。
但他居然在這里重新見到張暮了。
剛才此人在角落里出手,用長槍幫悲樹偷襲對手時,長明就覺得他的手法很眼熟,這時候再看見跟在悲樹身邊,頗為得用的張暮,不過是佐證了長明的想法。
張暮沒有死。
非但沒死,還從黃泉里出來,又入了九重淵,還得到悲樹的信重。
所有碎片聯系起來,變得詭異玄乎,古怪莫測。
黃泉里的張暮,眼前的張暮。
七弦門的小云,身旁的云海。
冥冥之中似乎有條看不見的線,拉扯他往前走。
長明不喜歡被控制,但他想循著這條線,找到扯線的人。
“還有一種可能——”云海緩緩道。
他話未說完,長明就朝悲樹走了過去。
云海微怔,隨即抬步跟上。
從他們所站之處到悲樹的位置,中間是一條長長的階梯。
階梯將階層分開,但不妨礙絡繹不絕的修士上前向悲樹道賀。
長明和云海走在人群中,不算突兀。
正好張暮低聲跟悲樹說完話,后者點點頭,張暮領命轉身匆匆下了階梯,與長明打了個照面。
“張暮道兄,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長明一臉驚喜。
張暮停步扭頭,望住他。
“你是——”
長明:“當初在云海樓外,你路見不平幫忙出手相助,讓我沒在同門師兄弟面前落了面子,我一直萬分感激,沒想到今日能在這里遇見你!”
云海:……
張暮敷衍點頭:“不必多禮,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日后再說。”
“那就不叨擾道兄了,改日一定好好感謝你!”
長明拱手目送,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眼底卻浮起深思。
他這番話只為試探,根本就沒什麼云海樓,更沒什麼師兄弟。
張暮,要麼失憶了,要麼——
根本就不是張暮。
宴會過半,果如陳亭所說,悲樹根本就沒有招待什麼菜肴美酒,而是讓人捧出一盤盤的法寶靈器,供在場修士挑選。
這些法寶都是多年來歷代七星河之主從戰敗者身上搜刮的,稱不上珍稀罕有,但其中也不乏上等靈器,雖然知道悲樹想收買人心,但看著這麼多法寶,自己還能白拿,在場眾人不免也心動了,紛紛上前挑選,有的因為看上同一件法寶,還差點大打出手,拿到的固然歡天喜地,也算是承下這份人情,紛紛恭賀悲樹得償所愿,成為七星河的新主人。
一時間天上煙火,地上繁華,令人不由錯生此處是人間皇宮而非異界的感覺。
長明和云海沒有趨前去挑選法寶,遠遠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觀。
“你覺得,悲樹這七星河新主的位置,能坐多久?”云海問道。
“放眼在場,除了云海道友你,沒有一人能挑戰悲樹,他這位置,起碼也能坐穩三天吧,除非徐鳳林又殺回來。但他既然去了第二重淵,應該也不會對第一重淵的占主之位感興趣。”
云海笑道:“那我們來打個賭,就賭悲樹能活多久。我不出手,但我賭他活不過三天。”
長明:“你想殺他?”
云海:“我與他素不相識,也絕不出手。”
長明:“賭注是什麼?”
云海:“你贏了,我送你一件兵器法寶。”
長明:“這世間,少有我能看上眼的。”
他神色微倦,語氣淡淡,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股舍我其誰的狂氣。
云海沒有露出驚奇嘲笑的表情,反而篤定道:“這件東西,你一定能看得上眼。”
長明心頭一動,看向他。
果不其然,云海笑了下:“四非劍。”
長明心說你拿我自己的東西來送我?
云海:“此劍乃昔日天下第一人九方長明所用,說來也巧,他與長明道兄正好同名,正所謂寶劍贈英雄,既然你們有如此緣分,說不定你能駕馭這把劍。”
長明在思考一件事。
若說周可以變成如今這模樣還有跡可循,他這古板嚴謹的大徒弟又是遇到什麼變故,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瞧瞧,不說話的時候也就罷了,一說話眉飛色舞,恨不能連頭發都飛起來跟著手舞足蹈,說話輕佻肆意,對誰都能撩撥兩句,還動不動就陰陽怪氣,威脅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