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話的時候, 他瞟了一眼坐在副駕上的高雨笙。所謂的單獨,自然是指避開高雨笙的了。
翟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利落地打轉方向, 直接開上了高架。
車子并沒有如趙子安所料地先回醫院, 也沒有去適合安靜聊天的茶館咖啡廳,而是直接開出了外環,一路奔向郊區。
“咱們這是去哪兒?”趙子安看到周圍的荒草破屋,才開始有點慌了。
“談談啊,”翟辰一踩油門開上了土坡, 拉開車門請趙經理下車,“這地方絕對夠安靜。”
這里是郊區的一片爛尾樓,立在一處高高的土坡上。只蓋了框架的居民樓,佇立在荒草叢生的野地里,周遭堆著各種建筑廢料。烏鴉從天空飛過,發出凄厲不詳的叫聲。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絕對是殺人越貨、毀尸滅跡的好地方。
趙子安被迫下車,看看坐在副駕駛上面無表情看著他的高雨笙,示意翟辰跟他走遠一點。沒等開口,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在肚子上。這一拳跟在公安局門口的那一拳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直接把他打飛了出去,跌進一堆干濕參半的沙子里。
“這一拳,是替翟犀月打的。”翟辰揪著領子把人抓起來。
“咳咳咳……”趙子安被打得不停咳嗽,艱難地擠出個笑來,“那是該打,你再替檬檬打一拳。”
“何止檬檬的,還有我爸的,我媽的!”翟辰把他扔回沙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趙子安爬起來,白著臉拍了拍襯衫上的沙土,臉上再沒有慣常的笑容,就這麼坐在沙堆上低聲問:“那你準備打了再說,還是說完再打?”
吸了氧氣打人,不是趙斌這種都市小白領承受得住的。翟辰確實打算問完再揍,不過這就沒必要告訴即將挨揍的人了,處于恐懼中才會說實話。踢過來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屈起一條腿隨意地坐在上面:“嘖,你這天生的笑眼,竟然也能有不笑的時候。”
趙子安苦笑了一下:“該說的話,我已經跟方警官說過了。你也知道我是誰了,接下來的話,確定要讓高總聽見嗎?”
“沒事,這麼遠的距離,他聽不見。”翟辰睜著眼睛胡扯八道。他倆坐的地方離車只有幾步遠,臨下車的時候,他還打開了副駕駛的門,讓高雨笙把腿垂下來放松。
此刻,高總正垂著雙腿,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真是一點都聽不到呢!
趙子安微微地笑:“這也是星星超人的超能力之一嗎?”
聽到這話,翟辰冷下臉來,左手捏了捏右拳:“少他媽廢話,你想說什麼趕緊說,不說咱就進行下一步。”
“對不起,”趙子安收斂笑容,低聲到了一句歉,“我最近才知道,檬檬是我的孩子。那天被阿姨認出來,我沒敢承認,對不起。”
“你最近才知道?”翟辰蹙眉,盯著趙子安的臉判斷他是不是在說謊。
趙子安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高總:“你把家里的事,告訴了雇主?”
“他也是家里人,比你親,”翟辰胳膊肘搭在膝蓋上,“你當年丟下翟犀月,去哪兒了?”
提到這個,趙子安眼中露出了明顯的痛苦之色,單手捋了一下頭發:“你應該聽犀月說過,我是個孤兒。”
趙斌老家的在農村,十幾年前,他的父親和兩個叔伯一起外出打工,死于非命。
他的母親,也跟著急病而亡。
“我爸他們打工那個礦有問題,當時死了很多工人。犀月知道我家里的情況,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事情的真相。”趙子安沒說具體是什麼礦,約莫是不確定翟辰和高雨笙知道多少,便籠統地說。
翟辰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的意思。
“那時候我找到一塊那個礦上的礦石,犀月正好在研究所上班,她答應偷偷幫我鑒定一下成分,”趙子安緩緩吸了口氣,“鑒定結果出來,出乎意料地有用,我高興極了!”
當時翟犀月鑒定出了礦石的成分,里面有稀有的有色金屬。這是非常重要的證據,是礦難工友和家屬們一直不知道的事情。鑒定不出原因的工傷不能撼動高成,但是倒賣有色金屬可以。只要有正當理由讓檢察機關出手,礦工們的冤情就有機會昭雪了。
“可是,我剛把報告提交上去,就被一伙人給抓走了。”提起當時的情形,趙子安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對于一個剛踏入社會不久的小年輕來說,那樣的噩夢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
他走在街上,被人拽進了面包車,關到一處暗無天日的小黑旅館里。那些人打他,侮辱他,逼他寫一份承認自己鬧事訛錢的悔過書,承認那塊礦石是他從別的地方找來誣告的。
“我在那個小旅館里,掙扎了38天。他們拿犀月威脅我,說會讓翟叔叔也丟了工作。后來我想辦法逃了出來,他們就到處找我。我不敢再聯系你姐姐,也不敢回我的住處,就跑到了別的省。
”
這一走就是兩三年,等他再回到這個城市,已經找不到翟犀月了,他交上去的那份報告也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