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人想買我家里那塊石頭,出價很高,現金交易。我……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去。”鷂子作為身高一米九的壯漢,此刻說話卻聲如蚊訥,聽起來很是別扭。
“什麼石頭,你家里還有古玩呢?”翟辰很是驚奇。這人家里可是窮得叮當響,老母親吃藥有時候還得管他借,要是真有這麼個寶貝,還犯得著過得這麼緊巴巴的?
“就,就是……”這話似乎難以啟齒,鷂子吭哧半晌才道,“就是那時候,搶來的。我一直以為上交了的,誰知道我媽還藏著。”
鷂子入獄的時候年紀小,放出來也沒幾年,社會經驗少。看起來兇狠難惹,其實腦袋空空,明明比翟辰年紀大,卻被他忽悠著叫辰哥。而應了這聲“哥”的翟辰,就得擔得起這個稱呼。
翟辰緩緩吸了口涼氣,沉吟半晌,應了聲:“知道了,我明天過去。”
五金街還是老樣子,一天只有半晌的太陽。全國的五金街似乎都一個德行,天熱的時候曬得沒處躲,天冷的時候陰慘慘沒個暖和地界。按照周胖子的說法,這金與木相克,所以五金街的樹都長得跟禿毛雞似的,自然不遮陽也不擋風。
而在翟辰看來,那是因為開五金店都選在背街,房租便宜的地方,自然不是什麼熱鬧的風水寶地。周胖子那歪理完全是因果倒置,要是把五金店開到財富大廈去,保準冬暖夏涼、陽光充足。
有段時間沒來,海豹特種家政的紅底金字大招牌更油膩了。只因隔壁的五金店關門,換了家賣熱干面、炒河粉的,煙囪就從招牌上挖個洞通出來,沒幾天就把“海豹”熏成了油炸海豹。
“呦呵,幾天沒見,你這門頭還抹上油了,周老板這是發財了呀。”翟辰拎著一兜吃的進去,扔到那纏著綠色塑料花的土氣玻璃茶幾上。
“滾瘠薄蛋,要不是看隔壁那個小寡婦可憐,老子早就去掀了她的攤。”周老板搓著自己的光頭,惡狠狠地說。
“嘖,小寡婦,你怎麼知道人家是個小寡婦?”翟辰坐到沙發肘上,單腳踩著椅子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她自己說的,男人死了,自己帶個孩子。”周光頭擼起袖子,露出左青龍右白虎的花臂,從袋子里扒拉吃的。脖子里的大金鏈子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呦,光頭周爺什麼時候成個大善人了。”這會兒鷂子還沒來,翟辰無聊得很,就使勁逗周大胖。
“老子要是不心善,能收你們這些玩意兒?”周老板冷笑一聲,指指翟辰,再指指剛走到門口的鷂子。
“啊?”穿著工裝、滿身機油的鷂子,不明所以地愣在門口。他手里提著個編織袋,上面還因著“XX保健神酒”的字樣,里面用廢報紙、塑料袋包著個東西,鼓鼓囊囊的。
等翟辰招呼他過去,鷂子才左右看看,直接把卷閘門給拉下來半截。
“誒,干什麼呢,生意不做了!”光頭胖子不大高興。
鷂子卻是堅持,順手還把玻璃門給鎖上了。提著兜子坐到沙發上,兩眼呆滯地看著那個提兜,半晌沒說話。
周老板看看他,再看看那個兜子,“嘶”了一聲:“我說鷂子,你把那東西帶來了?”
“嗯,放家里我不放心。”鷂子點點頭,看看周老板,又看看翟辰。滿身肌肉的壯漢,難得露出幾分茫然。
仿佛又縮回了當年那個跟著虎哥闖蕩的少年,不知所措,等著別人給拿主意。
周胖子氣得肝疼,自己起身把卷閘門整個放下來。屋子里頓時陷入一片靜謐,與街上的熱鬧喧囂隔絕開來,形成一個相對安全的密閉空間。
翟辰挑眉,伸手拉過來看了一眼,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見里面的東西:“這是什麼?”
“石頭。”鷂子親手打開。
“等一下!”周老板喝止了鷂子扒開報紙就要拿出來的行為,快步去柜臺里拿出兩條毛巾來,疊一疊鋪在桌上,“這麼值錢的東西你就敢往玻璃桌上放!”
周老板也不是什麼細心人,但好歹是個玩手串的,知道給墊個軟墊。這才叫鷂子把東西取出來,慢慢放到毛巾上。
那是一顆不規則的礦石,邊緣參差不齊,有些地方還頗為鋒利。外表烏黑暗淡瞧著像個煤球,只有一小塊地方似是被擦洗過,在白色的日光燈下泛著瑩瑩的光。
“那時候,我們在中巴車上搶了兩個人。那倆人的包里都背著這麼一塊石頭,還有好多現金。虎哥說這是金疙瘩,叫我倆拿著,他自己拿走了大半的錢。回來發現不是金疙瘩,就是個破石頭。”鷂子盯著這塊礦石,似乎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從頭開始講這個石頭的來歷。
翟辰和周胖子對視一眼,安靜地聽完。
“我進去之后想著這東西連帶錢一起被收了,誰知道我媽還藏著。估計是當時找了個差不多的石頭交上去了。”
聽說這是“金疙瘩”,就死活要留著,確實像是鷂子媽會干出來的事。
“這東西是贓物,按理應該上交的。但它現在值三十萬,交上去肯定又是麻煩,而且我媽……”說到這里,鷂子慢慢抱住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