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天還沒, 是昨晚開始的，”陸靈鵑給邵君凌倒了杯水, 道，“昨晚一整夜溫度都沒下過三十九, 吊了一天一夜的退燒針和葡萄糖，傍晚才撤。今天白天也一直在昏睡, 都沒吃過東西……”

　　陸靈鵑嘆了口氣，又跟邵君凌講述了尹暢這幾個月的狀態，包括尹暢長期失眠和深度入戲的情況, 以及姚曼槐前天跟她講的入戲可能給尹暢的精神帶來的后遺癥, 邵君凌才明白為什麼姚曼槐要他每天打電話給尹暢。

　　如果邵君凌還在國外，陸靈鵑不會說這麼詳細，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但現在人都回來了，還不止呆一兩天，她自然得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傾訴一番。

　　也算是給自己辯白吧, 陸靈鵑很清楚邵君凌有多在乎尹暢，可人出國不到四個月，他哥就這樣了，那回來還不得怪罪死身邊照顧的人？所以，坦白這前因后果只是想告訴邵君凌，她真的盡力了，而且快黔驢技窮了。

　　不過讓陸靈鵑意外的是，邵君凌在聽她陳述時表現得非常冷靜，面上也絲毫沒有惱意，聽完后甚至還笑了一下。

　　陸靈鵑看不出那笑容中藏著一絲苦澀，她只見邵君凌伸出手，用拇指輕輕撫了下尹暢的眉心，低聲說了四個字：“自作自受。”

　　陸靈鵑：“……”

　　邵君凌又問陸靈鵑：“晚上要注意點什麼嗎？”

　　“嗯？”陸靈鵑還在為邵君凌過分的冷靜而走神。

　　邵君凌看她現在憔悴的模樣，想必為了照顧尹暢，也有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便道：“晚上你去休息，這里我看著。”

　　陸靈鵑有些感動，但她沒忘記這是自己的工作，便下意識道：“沒事，你坐了很久飛機，也該……”

　　邵君凌一個占有欲十足的眼神打斷了她還沒說出口的話，陸靈鵑當即反應過來，邵君凌不是在關心她，而是在趕她走……

　　“呃……”識相的陸靈鵑忙改口交代道，“接下來兩小時得量一次體溫，及時換降溫貼。而且，發燒的人容易口渴，你哥有可能會半夜醒來要水喝，你記得燒點水備著，如果溫度超過三十九度，就得找醫生繼續掛點滴……其它暫時沒了，有問題你隨時打我電話。”

　　等陸靈鵑走后，邵君凌才看向尹暢，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送機那天的親吻，邵君凌承認自己是有點沖動，誰讓哥哥看他的眼神那麼不舍……

　　但他一點兒也不后悔自己的沖動，既然他已經認清自己的感情，也對想要的人勢在必得，那麼哥哥早點知道還是晚點知道又有什麼關系呢？

　　早點知道，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哥哥死不承認，把他趕走——可他之前什麼都還沒做，哥哥就已經要逼著他出國了，他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親一下再走，也能給哥哥一點時間想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邵君凌沒想到，哥哥早就知道自己曾親過他……

　　三個月前在AI云端看到尹暢和米修那段聊天記錄時，邵君凌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聯想，那他初三那次，哥哥是不是也知道他夢見的是誰？還有高一尹暢醉酒那晚發生的事，是不是也都記得？只是為了避免尷尬，所以他哥一直在自己面前裝傻？

　　可既然尹暢都知道，為什麼還要他出國？還說“他應該有他自己的人生”這種話？

　　……

　　邵君凌當時腦海中一陣驚雷，只想到了四個字。

　　——始亂終棄！

　　意識到哥哥打算把自己驅逐出他的世界后，邵君凌氣得差點失智，當天就想買機票回來跟尹暢干一架。

　　但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咬牙忍住了，決定再等一段時間。

　　他已經通過聊天AI知道尹暢因為自己而失眠，心里略有些安慰，卻狠下心來不去關心。他倒是想看看，尹暢能扛多久。

　　后來，尹暢和小凌的聊天越來越少，邵君凌能知道的事情也越來越少。他還以為哥哥原來能這麼輕松地放下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心里更是堵得不行。

　　就像是比誰更絕情似的，邵君凌不止一次考慮，要不大學畢業之前都不再回國了。

　　他強壓下自己內心的思念，不給尹暢打電話，只埋頭學習。

　　直到兩天前，他接到姚曼槐的電話……

　　現在看到哥哥這樣虛弱地躺在自己眼前，邵君凌的心理防御徹底崩塌，只覺得心里被刀割一般疼。

　　……入戲？聽到陸靈鵑那些解釋的時候，邵君凌才明白，原來尹暢是在用這樣自毀的方式在戒掉。

　　要早知道，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賭氣不理他，他甚至想讓時間倒流，早點告訴尹暢自己會出國，尹暢可能就不會接這部《權謀三國》了。

　　隨著一聲嘆息，邵君凌伸手撫上尹暢染了霜似的嘴唇，低喃道：“笨蛋哥哥……”

　　當年尹暢一根筋要演那個瞎子的時候，他就該意識到，不能指望他哥自己想明白。如果放任哥哥獨自去想，估計在自己展翅高飛的那一天，他哥就會像那個傻瓜俞書輕一樣獨自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