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引魂者,或許會與那位小小亡靈產生深厚的情感。
那麼,引魂者也會逗留在世間,一直陪著亡靈,直到對方化作灰燼。
洛巖聽到這里,心中略一唏噓:“所以那位阿婆……”
景焱點頭道:“對。她已經知道那小小孩童無法渡河無法往生,自己也就放棄了渡船的機會,留了下來。”
看著沉默下來的洛巖,景焱又道:“想聽聽這艘船究竟怎麼回事麼?”
洛巖當然是打起精神,不住點頭。
景焱便繼續說了下去:
數年前,維持這座村子的靈氣日漸稀薄。
原本恢宏非常的神船,也日益退化,最終變成了一張小小竹筏。
最后,由于再無人撐船掌舵,這張竹筏也再不載不動引魂者,只能停在水邊。
眼看著村中的引魂者就要神魂盡散,身為村長的崔池,決定在人類中尋找得了機緣、能將船撐過岸的人。
這以后的故事,就是洛巖都知道的了。
洛巖想了下:“那你……”
景焱知道他要問什麼,輕嘆一聲,略帶些愧疚:“是,我便是那原來的撐船之人。”
“你猜得不錯,我確實是數百年前的人。”
“我理應修繕神船,為引魂者們擺渡,卻陰差陽錯被困在了……被困在了那方竹林里。”
說到這里,景焱又是溫和一笑:“還好,洛巖將我從竹林里放了出來。”
洛巖聽到這里,心中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他猶豫一下,皺著眉道:“所以景焱你……一直都是人?不是……鳥?”
景焱微一低頭,臉上帶著些恰如其分的尷尬:“是啊,我一直都是人。”
“只不過我力量衰退,才不得不化成那鳥兒的形態——”
“這些日子,承蒙照顧……也讓你見笑了。
”
“這之后,我力量穩定,也就不需要再化作鳥兒了。”
景焱說得這般客氣,洛巖竟不知要如何接話。
他只能一連說了幾句不客氣,其余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嘴上這麼說著,洛巖心里的疑惑,卻是更深了。
景焱……真的只是暫時化成一只鳥嗎?化形而成的鳥,還會掉毛、換毛?
這不科學啊——唔,算了,這件事和科學根本就沒什麼關系。
但景焱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自己吧?
反正不管他本體究竟是什麼,自己對他的態度也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里,洛巖也就不再追問什麼,只認真地看著景焱:“那昨天的‘事故’?”
景焱神情自若地答道:“噢,那是渡船的孩童們,突然間生出了新的執念,想讓你陪著他們。”
“不過,引魂者已經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只是你多多少少還是會被孩童們的執念所侵染,身體會有些不適。”
“后來看你好像做了噩夢,我就在旁邊陪著你,等著你睡熟了。”
“說起來,這場小小的事故,倒是成了刺激我回憶的契機,否則我也不會記起這麼多,也無法真正恢復人形。”
景焱說得篤定而自然,洛巖也就這麼信了。
畢竟自己現在挺好的呀,也沒有哪里不舒服。
而且,景焱也沒有必要騙自己。
他沒有看到,對面的景焱再次垂下眼,掩飾住了眼里復雜的神色。
今天自然是不用再撐船的。
景焱做了這頓還算可口的早午飯,洛巖當然不肯再讓他做晚飯。
洛巖在廚房里溜達了一圈,薅出一大把帶殼毛豆,準備等下都剝了,晚上燒著吃。
想到這,他又打開冰箱,打算把鮮肉拿出來剁成肉餡。
這一看,洛巖不禁失笑:
昨天聞到酒釀香氣,還當是自己錯覺。
結果,那大瓶的酒釀,如今已經一滴都不剩了!
這團子,啊不對,這景焱,這是趁著自己暈著,偷偷摸摸把酒釀全都喝了?
他到底是有多饞!
洛巖關上冰箱,又好氣又好笑地轉過身,正想教訓一下這酒鬼,卻看見景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
洛巖還未說話,景焱已先開口了:
“抱歉,昨天沒忍住,把酒釀都喝了。”
“我以后不會了。”
對方道歉道得如此坦蕩,倒讓洛巖憋了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若是小肥啾,洛巖當然可以威脅他甚至懲罰他:你啊!你別想吃炒飯了!好好面壁思過去!
但面前這位清貴的青年,讓洛巖敲著他的腦袋說罰你不許吃炒飯?
洛巖實在做不出來。
洛巖只能皺著眉,嘀咕了一句:“你可真是……真是不聽話啊。說好了的居然都不算數。”
聽見洛巖的小小抱怨,青年的唇角又微微揚起。
他上前一步,從洛巖手里接過一籃子的毛豆:“那,請允許我幫你做點兒事,當做補償?”
于是兩人就坐在飯桌旁,一人對著一捧毛豆,專心地剝了起來。
洛巖低著頭剝得很認真,咔嚓咔嚓剝出來一把后,再一起放回籃子里。
這一次,他剛把手擱到籃子里,突然手上一冷,好像按到了一塊冰。
洛巖一抬頭,發現景焱正盯著自己,神色竟有些緊張。
他再一看,自己剛剛碰到的,竟然是景焱的手。
想來這人也是和自己一樣,正在把豆子往籃子里送?
洛巖忙把手收了回來,又皺了下眉:“誒,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昨天……昨天自己好像有點模糊的印象,這人的身體,是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