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遲翎不知這個結論從何而來,但崔醫生一臉肅穆地叮囑他:必須這麼做,否則小管家會有危險。
遲翎皺了下眉,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兩人貼著這麼睡了一整晚,小管家身上的確沾染了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個地方,有人在秘密地搜羅、甚至傷害那些有精神力卻還不足以自保的人。
讓小管家就這麼留在旅店,那確實是將他置于危險之中。
思來想去,確實沒有比自己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了。
如此想著,遲翎接受了崔醫生的建議。
遲家的接駁車在小巷里轉來轉去繞了許久,終于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前。
這里,就是那位跳河而亡的少年的家。
少年姓賀,叫賀之齊。遲翎看過賀之齊參加精神力選拔的視頻,并沒有看出任何作假的痕跡。
而且,雖然賀之齊在視頻里只是做了最大眾、最常見的表演,比如以精神力隔空取物、讓自己離開地面飄在空中什麼的,但遲翎隱隱覺得,這孩子真正的精神力,應該不止于此。
遲翎和洛巖二人下了車,敲了敲門。
洛巖低頭看了下門口的門墊,這藤編而成的門墊,邊緣還很新,但中間已經被人踩禿了。
看來,這段時間找上門來的人并不少。
來開門的是賀之齊的母親,一位面容憔悴、兩眼浮腫的女性。
洛巖原以為,不管自己用什麼樣的借口,都需要竭力勸說一番,才能獲得賀媽媽的信任。沒想到他才大略說出來意,賀媽媽就讓他們進去了。
接下來,賀媽媽坐到自己簡陋但干凈的飯桌前,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我們沒有騙人。
”
“當時的直播,我們沒有作假。”
從賀媽媽的敘述里,遲翎聽明白了:
半年前,賀之齊在直播里的表現非常出色,拿到了獎金不說,還收到了特殊學校的邀請函,希望他可以參加精神力培訓、未來加入軍部。
賀之齊拿到邀請函的時候,非常開心,說他一直以遲翎上將為榜樣,如今能有機會走上與上將相似的道路,是他最大的榮幸。
然而,賀之齊拿到邀請函后沒多久,他的同學告訴他,最近巡演的馬戲團特別喜歡讓有精神力的少年上去表演,如果表演得好,拿的獎金比直播還要多。
賀之齊的家境并不富裕。而且如果他真的去了培訓學校,將來加入軍部,那他就沒什麼機會再去做掙大錢的營生了。
想到這里,賀之齊決定在自己出發前,再幫家里多掙一點錢,讓爸爸媽媽不要那麼辛苦。
于是,他和同學一起去了這個馬戲團看表演。
在看表演的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賀媽媽沒有聽賀之齊說過。
因為賀之齊,根本就沒有再回來。
賀媽媽所知道的事,都是后來的人七嘴八舌說給她的。
聽說,那天賀之齊果然獲得了上場表演的機會。但賀之齊上臺之后,愣在了現場,什麼都做不出來。
哪怕是最簡單地挪動一個勺子,他都做不到。
這時臺下不知哪來的人開始起哄,說賀之齊本來就沒有精神力,從一開始就在作假。如今到了要去培訓學校見真章的時候,這騙子就裝不下去了。
或許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下受了這樣的言論刺激,賀之齊一時想不開,就投河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賀媽媽眼里淌下了淚,卻并沒有哭嚎,也沒有哽咽。
她只是端坐著,定定地看著遲翎和洛巖,道:
“我兒子,不是那種會尋短見的人。”
“他一直想做軍人,就算沒了精神力,他也想從最普通的士兵做起。”
“我根本不相信,他是自己投河的。”
遲翎看著賀媽媽,輕聲道:“賀夫人,我能看下賀之齊的房間嗎?”
賀媽媽同意了。
遲翎去了二樓一趟,很快就回來了。
他坐在賀媽媽面前,盡量用了最溫和的聲音:“賀夫人,賀之齊的精神力,有什麼非常特別、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地方嗎?”
賀媽媽望著遲翎,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半響才道:
“或許你們也不會信……之前沒有人相信。”
“之齊他……可以預見未來的事。雖然只是幾分鐘而已,但,他真的,可以看到將來會發生什麼。”
聽到這里,洛巖在心里哇哦了一聲。
而遲翎,點了點頭,道:
“我信。”
“我也相信,你們沒有撒謊。”
方才他在樓上的房間里,感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力殘留。這種程度的精神力,如果加以好好培養,未來一定是個頂級。
聽到這兩個字,這位方才只是默默流淚的女人,蹲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洛巖看著有些不忍,走過去為她遞了紙巾,又扶著她坐到了沙發上。
待情緒平靜一些之后,賀媽媽擦了下眼淚,謝過洛巖,又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看到你們的時候,就很想和你們多說兩句。”
“抱歉剛剛哭得太失態了……但很奇怪,這麼哭完,心里好像就沒那麼苦了。”
聽到賀媽媽的話,洛巖并沒多想什麼,遲翎的眼底卻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