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頡聞言很輕地笑了一下,忽然道:“消毒水味。”
醫院獨有的消毒水的氣味,就算隔了幾級臺階,方頡還是能聞到這股刺鼻的味道。他本來不想說。但方承臨剛才欲蓋彌彰的話忽然激起了他的火氣。
“你的外套上全都是。”
方承臨神色立刻有點慌,急急解釋:“我就是下班以后去待了一個小時,今天他情況有點不好——”
方頡其實挺想跟方承臨說不用跟自己說這個,他有沒有去醫院,待了多久,自己根本不想聽。但方承臨看起來很想和方頡說兩句,說完那句話,他沉默了幾秒,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方頡。
“你想和爸爸聊聊嗎?關于……他們的事。”
“不想。”方頡立刻說,“太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們不吵架,心平氣和的聊一聊不行嗎?”
“你覺得可能嗎?”方頡看著方承臨問。
方承臨沉默了,隔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早點休息。太晚了就別看書了。”
方頡沒說話,轉身回了房間。
方承臨沒上樓,過了一會兒,方頡聽見樓下傳關門聲,應該是在客房休息了。
方承臨外面的事剛出來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在客房睡了 ,也不長在,他得去學校,得出差,得去醫院看兒子……
方頡往床上一撲,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剛才和江知津聊天時候的好心情在這一刻煙消云散。方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江知津抱著貓,帶著一點笑意,在陽光底下干凈又舒服。
方頡看了有五六分鐘,最后放下手機,閉上眼睛。
想回紹江,想見江知津。
想到這兒方頡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想當逃兵了,方頡。
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家里的一堆事就算逃到其他地方,還是會不斷影響自己,方承臨還是自己的父親,醫院里還是有個等著骨髓移植的孩子,翟菀還是有可能追到紹江,在學校門口守著自己。
長大和面對,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就像江知津,永遠不怕任何問題或者麻煩,氣定神閑又有點拽,好像所有事情都能搞定。唯一一次不知道怎麼辦估計就是發現自己喜歡他了……
方頡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嘆了口氣。
想江知津。
接下來幾天,方承臨都會回來吃晚飯。
鐘點工一般是做完飯端上桌就走,家里的是有點大的圓桌,方頡、方承臨、周齡圍坐在一起,一頓飯下來可以不說一句話。周齡和方承臨更是連目光都不會接觸,方頡有時候覺得可能自己才能同時看見他們兩個人,至于他倆,應該看不見彼此。
很窒息。
所以方頡也不太愛待在樓下,一般都是在房間里看書復習,有時候和江知津發發消息,打個電話。
方頡復習到一半,有人從外面敲了兩下門,推門進來了。
方頡回頭看了一眼,周齡端著一盤草莓走到書桌前。
“超市草莓挺新鮮的,買了一點。”周齡把果盤放到桌子上。“復習得怎麼樣?”
“還行。”
“有時間也出去玩一玩,勞逸結合嘛。”
“嗯。”方頡笑了一下,“祁向約我下午出門來著。”
雖然七中也放假了,但是祁向還在補課,原本一直要補到大年三十下午。今天剛好趕上補課老師家里有事不得已空了一天,總算能透口氣,一早就約方頡出去放風。
“挺好的,出去玩吧。”周齡拍拍方頡的肩膀,“以前寒假都要帶你去給外公外婆掃墓的,今年時間實在來不及,等高考完好嗎?”
“行。”方頡說。
周齡進來時沒關門,樓下傳來細微的響動和說話聲,隱約能聽出來是方承臨和鐘點工在說話。讓對方炒菜的時候不要放姜末,方頡不喜歡。
房間里稍微安靜了一會兒,周齡輕聲開口道:“在家里待煩了吧?”
“沒有。”方頡說。
“他說一定要回來陪你過年,畢竟前面十八年都是在一起過的,這次你還高考——”
“我覺得既然他說要陪你,那就讓他回來吧,總比不知道在哪兒好。”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婚?”方頡問。
周齡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白,過了一會兒才答:“等你高考完吧,律師建議我和他打官司。”
到時候又是一場拉鋸戰,一團亂麻。
方頡點點頭,沒再說話。旁邊的手機亮了一下,跳了條消息。是祁向問他下午兩點體育館見行不行。
消息一跳,屏幕也跟著被點亮,江知津和湯圓的照片猝不及防的出現。
方頡心里猛地一跳,迅速伸手去拿手機。
下一秒,他聽見周齡在身后開口:“誒,這是知津嗎?”
方頡握住手機的手一頓,隨即慢慢放開。
“啊。”他一出聲才發現自己嗓子有點啞,咳了一聲才接著道:“是他,還有他養的貓。”
周齡愣了一下才笑著開口道:“還挺帥,貓也挺可愛的。”
她又笑著問:“怎麼還設成壁紙了?”
方頡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面上反而很冷靜。
“隨便設的。”
“真是。”周齡笑著拍拍他,“別鬧你知津哥哥。
”
“知道了。”方頡盡量語氣平緩地答完,心跳慢慢平復了下去。等周齡出去了,他緩緩吐了口氣,終于稍微松懈下來,才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