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方頡同學，你該復習了。”

　　“……哦。”方頡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啊。”江知津一下聽笑了。“你這是學霸學習的態度嗎？”

　　“沒有。”方頡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頂著寒風往回走，路上沒什麼人，兩個人都走得挺慢。

　　“我就是突然挺想早點考完的。”

　　方頡自己覺得高三過得也沒有傳說中痛苦，一樣是定點復習，定點休息。但是每天被江知津提醒看書，有種自己不像對方對象，更像對方兒子的感覺，讓方頡有點煩。

　　過了高考，離開了按時上學放學寫作業的狀態，就接近了一點個成年人的自由，沒人會再跟他說你好好學習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管……

　　就有了一些平等對話的權利，不管是和江知津，還是和方承臨，或者是……媽媽。

　　“慢慢來吧，急也沒用。”

　　江知津從包里掏出不知道什麼東西，撕開往方頡嘴邊一遞，方頡下意識張嘴，吃進了嘴里。

　　是一顆檸檬糖，方頡常吃的那一種，酸酸的，提神醒腦。

　　安慰一句給顆糖。方頡咬碎糖，感受酸味充斥舌尖：“哄小孩呢？”

　　“哄對象呢。”江知津答。

　　方頡聽笑了，心里突然就輕松了一點。

　　管他的呢，不管是為了自己為了江知津……反正努力就行了。

　　*

　　新年第一天，譚志強沒在家跨年，工地放假了，需要一個守材料的工人值班，一天一百。

　　“晚上我就不回來了，你和奶奶早點休息。”

　　譚志強披上一件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軍大衣，又從包里摸出一沓錢，在一堆零零散散的票子里抽出一張100的遞給譚卓。

　　“萬一餓了，想吃什麼就去買點。

”

　　譚卓在飯桌上寫作業，沒有抬頭，也懶得吭聲。譚志強有點尷尬的把錢放在一旁，笑了兩聲。

　　“行，好好學習。”

　　等房間門一關，譚卓才抬起頭。

　　旁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是班級群里在互發紅包。有發徐航這樣發一兩百的，也有發五塊十塊的。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在搶，不管搶到多少都要發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再說句“新年快樂！”連唐易都出來發了兩個，讓他們新的一年好好學習。

　　譚卓看著不斷跳動的聊天記錄，一個紅包都沒點開。

　　不就是為了炫富裝逼嗎？學習爛得要死，以為自己有錢就了不起，惡心！還有發幾塊錢紅包的，別人剛發了一兩百，自己不覺得丟人嗎？哦，還有一群搶了幾塊錢就興奮的不得了的，不覺得丟臉……

　　譚卓直接關掉了手機。

　　房間里很安靜，奶奶應該已經睡著了。他看著桌上的練習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卻一個也看不進去。

　　排名一直在跌，年級第二 、第四、第十……每次班主任、科任老師都要找自己談話，難道怪自己嗎？！

　　怪方頡為什麼要來紹江！如果他不來排名就不會變，自己的成績也不會出問題！也不會受影響導致物理競賽連個名次都沒有！這種人只會裝逼，一來就在巷子里跟人打架，靠運氣拿到第一和競賽獎，毀了別人的生活，還一點都不覺得羞愧……

　　都是垃圾。

　　頭頂燈泡的光灑在譚卓身上，拉出一個黑色的影子。

　　北風吹得巷子口的樹枯枝咔咔作響，門外傳來一聲微弱的貓叫。

　　冬天了，天氣很冷，總是會有很多流浪貓流浪狗來到居民區，想著蹭一頓飯，或者找一個避風睡覺的地方。

　　譚卓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等到第二聲貓叫的時候，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

　　跨過新年，意味著提起高考不再是“明年六月”，而是“五個月后。”整個高三都陷入了瘋狂復習的狀態，有時候方頡來得早了點，還會遇到有些同學在學校路燈下面背書。

　　英語或者語文，一句一句小聲又專注，只是偶爾會因為太冷，原地蹦兩下，讓自己暖和起來。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人生努力。

　　“昨晚數學作業的最后一題你寫了沒有？我沒寫出來。”等方頡一落座，徐航就趕緊開口。

　　路過的陳瑤跟不認識他似的盯著徐航看：“震驚，你居然自己寫作業了！”

　　“你們天天跟不要命似的學，我緊張不行嗎？”徐航一臉苦相。“咸魚也得翻個面曬吧。”

　　旁邊一群人都樂了，方頡也笑了笑，拿出作業遞給徐航。

　　“你先看，不懂我再告訴你。”

　　“謝謝同桌。”徐航趕緊接過來。“我還特意去找了數學老師，想問問自己還有沒有救。他讓我先從打基礎開始，多跟你和譚卓學習。我犯得著跟譚卓學嗎——”

　　徐航一邊壓低了聲音，一邊下意識往譚卓的位置看過去。

　　“誒？”他愣了一下。“譚卓怎麼沒來。”

　　譚卓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在學校。

　　剛開始有些人還以為他是病了或者家里有事，畢竟對方學習的那個瘋狂勁，只要不出事就一定會來學校。直到下午，有人開始偷偷在班里傳遞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視頻。

　　“這是譚卓嗎……”

　　“……不會吧……我的天……”

　　“一看就是他啊，這拍得也太清晰了。”

　　“好惡心！別給我看！”

　　方頡剛接了水回教室，就看見一群人圍在徐航的位置上不知道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