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了眼潤生:“走吧,吃點兒夜宵壓壓驚。”潤生沉默著,沒有表示反對。
他們找到了個還沒歇業的餃子攤兒,點了盤水餃。馬凱去對面街上買酒了。郁青向老板要了壺開水,把碟子碗筷里里外外都燙好,放到了潤生跟前。冰冷的夜風仿佛格外清爽,吹散了一切恐懼和愁悶。郁青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餓了。
“還以為完蛋了呢。”他這會兒終于能長長地舒一口氣:“真的嚇死我了。”他沖潤生笑笑,在桌子底下拉悄悄去拉潤生的手。
沒想到潤生卻把手抽開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他的聲音太過壓抑,郁青一時愣住了:“我們這不是……沒事了麼。”
潤生一眼都沒看他,似乎也不想和他說任何話。馬凱這時拎了兩瓶白酒回來,餃子也端上來了。潤生拎起白酒瓶,啪地在桌角拍開瓶蓋,對嘴直接喝了起來。他一口氣喝了小半瓶,把酒瓶“咚”地往桌子上一放,捂住了眼睛。
馬凱“欸”了一聲,可眼見潤生不理人,也只是搖了搖頭,對郁青道:“吃餃子吧。”
郁青低下頭,感到那點兒劫后余生的喜悅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87章
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潤生,潤生看上去也不需要安慰。那天潤生一個人喝了將近兩瓶白酒,喝完就在馬凱店里睡著了。郁青守了他一夜,可第二天他中午起來,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
郁青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平靜。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可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不可能假裝沒有那回事。但潤生回避的態度太過明顯,郁青便也體貼地沒有再提起。
他知道潤生肯定比自己要難受得多,提了也不過是讓那些情緒雪上加霜而已。
所以他只能盡可能地也保持著平時的樣子,安靜地陪在潤生身邊。經過了那一夜,還能這樣和潤生像平常一樣過周末,郁青心里是慶幸和珍惜的。盡管他也會不平地想:他們本來就應當擁有這些啊。
那是個很普通的星期天,兩個人像往常的周末那樣逛了書店,一起在外頭吃了飯,然后搭班車回廠里去。
上車的時候人不多,可潤生還是默默一個人坐到后排去了,像從前的無數次那樣。在有外人的地方,他們大部分時候總是會心照不宣地分開。直到進宿舍樓,他都沒有再和郁青說上一句話。
打那之后,兩個人之間仿佛一下子就遠了。
郁青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潤生好像對周末相聚的熱情明顯淡了下去。
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中間也有過許多長長短短的分離,潤生的性子又向來是陰晴不定的。所以郁青盡管失落,也還是愿意理解潤生想要一個人靜靜的心情。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獨處之時,想事情能想得更明白些。
對郁青來說,這件意外雖然給人打擊很大,但畢竟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后果,日子還是要繼續認真地過下去。性向確實帶來了麻煩,可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也決定不了他們的人生,或者說至少在郁青眼里,它決定不了潤生和自己的人生——就算是普通的伴侶,也同樣會在生活中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和選擇。
比起糾結于取向帶來的麻煩,他們明明有許多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考慮,比如工作和未來。
只是沒等郁青把自己和潤生的出路完全琢磨明白,另一件事先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郁芬要離婚。
事情說起來好像很離譜,又好像一點都不稀奇——姐夫在外頭有人了。
吳弘文這兩年下海辦廠,事業一帆風順得出乎意料。大概是錢包鼓了,地位高了,所以心思就活了,打起了些不該打的主意。
郁芬忙著工作和照顧孩子,又要應付婆家亂七八糟的瑣事,根本沒精力去注意丈夫身邊——她本來也不是那種天天全副心思都盯在伴侶身上的人。直到第三者趾高氣昂地找上門來,才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在外頭都干了些什麼。
據郁芬家的保姆和李淑敏講:小三當時那叫一個氣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上門來,來了就讓郁芬識趣些,趕緊騰地方,因為自己已然懷了吳弘文的兒子。
郁芬雖然晴天霹靂,可也被氣笑了。她倒沒像旁的妻子那樣,發現丈夫出軌就恨不得撕了小三,甚至還客客氣氣地問了問自家老公同她是怎麼好上的。
對方大概就是耀武揚威,奔著氣死郁芬來的。可郁芬問完了,表示知道了,然后讓保姆把這位不速之客給請了出去。
有的人可能會不甘心,鬧一鬧。郁芬沒有。她大哭一場后,很快冷靜下來,決定要離婚。
沒想到不肯離婚的是吳弘文。他抱著郁芬痛哭流涕,說自己就是一時糊涂,出差時喝了點兒酒,和這個小業務員睡在了一起。
郁芬這幾年忙著工作和照顧孩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有時候實在是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