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背著行李跟在隊伍里,樂天地想著:等這次拉練結束,食堂說不定能有點兒好吃的。畢竟大家都這麼辛苦地訓練了。他想吃肉,紅燒的那種。
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終于在郁青他們走到一個小坡上的時候停了下來。郁青抻頭向前望去,發現下坡那里有條水流湍急的小溪。
溪水很清,也不深,但可能是因為下雨的關系,水流算得上湍急。溪上可以踩著走過的大石頭被雨水沖刷得滑溜溜的。
教官們商量了一下,問有沒有會游泳的男生,愿意站在水里,保護過河的同學。畢竟一旦從石頭上滑下去,對于不會游泳的人還是存在一定危險。
郁青想了想,舉起了手。
下了水才曉得什麼叫冷。河水齊腰深,男生們并排站在溪水里組成人墻,伸手給石頭上走過的同學提供支撐。因為石頭太滑了,隔三差五就有人腳滑,大家還要把人撈起來送上去。
等到他們這批人差不多都走過去了,教官把河里的男生叫了上來,然后換后面幾個班級的男生下水去了。
郁青哆哆嗦嗦地爬上來,感覺人已經凍透了。他想要追上替自己背裝備和行李的同學,這時候卻正好看見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個瘦小的女生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大家都嚇了一跳,慌忙把人圍住。教官也趕緊跑了過來。郁青摸了摸她的心跳和脈搏,大聲呼喚了許久,那個女生總算是微弱地應了一聲。
郁青看到她褲子上的血,就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就生理期,又在冷雨里走了這麼久,身體肯定是撐不住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自信,伸手向對方道:“我背你走吧。”
拉練的所有行李和裝備加在一起大概是十五公斤,郁青覺得還行,不算很沉。但一個大活人哪怕再瘦小,重量也是要翻倍的。
郁青背著那個小女生走了約莫幾百米,就有點兒后悔了。不過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自己說出的話,總要做到才是。
他慢吞吞地背著人往前走,不知不覺就和自己班的隊伍拉開了距離。好在這樣背著或者拖著同學行軍的不止他一個。而且背上有個人,身上也就不那麼冷了。
郁青腦子里想著吃飯的事,一步一步踩過泥濘。等終于見到休息點的時候,差點兒連著背上的同學一起摔在地上。
教官和其他同學趕緊圍上來,把人接過去了。教官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外院的吧,叫什麼名兒?”
“丁郁青。”
教官把女生背走了。
郁青很想直接在地上躺一會兒,但想起周蕙叮囑過他劇烈運動后不能立刻躺平休息,于是勉強撐著往前走了幾步。
沒想到有人直接拉過他的胳膊,把他扶住了。
郁青抬起頭,看到了潤生拉得老長的臉。
潤生的嘴角本來是天生上翹的,這會兒兩個嘴角卻破天荒地往下去了。郁青累得頭昏腦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
潤生垮得要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費解:“笑什麼?累傻了?”
郁青搖頭,把笑憋了回去。他這會兒四肢發軟,要沒潤生扶著他,估計要就地躺倒了。
潤生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走在前頭,聽說后頭有人被水沖走了,又聽說教官讓會游泳的人下河……”他瞥了一眼郁青濕淋淋的下半身,聲音里有隱隱的怒意:“你瞎逞什麼能?你們班的男生死絕了?”
郁青軟綿綿地由他架著往營地走,遲鈍道:“沒有,不是還有我嘛……你小聲點……”
潤生閉嘴了。他支撐著郁青穿過臨時的營地,把人送到了外院休息的地方。
郁青這才發現,先到的人已經扎好了帳篷,也搭了臨時的雨棚,雨棚下頭是點燃的篝火。從細雨里向遠處望去,能看見村莊的輪廓。
同班同學都在烤火,有人主動把自己多出來的干外套借給了郁青。替郁青拿行李和裝備的同學也走過來,把東西物歸原主。郁青向他道謝,對方擺擺手,笑瞇瞇道:“互相幫助嘛,應該的。我給你接了壺開水,你慢慢喝。聽說炊事班向老鄉買了羊,等會兒估計能有羊湯喝。”
郁青一聽有羊湯,立刻歡喜起來。他剛想拉住潤生轉述這個好消息,卻發現潤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教官不知道都去忙什麼了,這會兒是難得的休息時間。郁青把濕透了衣服換下來晾在篝火邊上,披著同學給的干外套烤火。
大概是體力消耗過度,他在那里坐了一會兒,整個人慢慢涌上一種反胃感。
同學替他打了飯回來,居然有熱騰騰的大米飯和茄子燒豆角。郁青之前一直特別想吃東西,可這會兒看著飯菜,卻一口都吃不下了。他婉拒了同學關切,不聲不響地走進帳篷躺下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條薄被子落了下來。郁青昏昏沉沉地抬起頭,發現潤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帳篷,把碗筷放在了自己身邊——那居然是一碗面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