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浴池還挺干凈的。但我跟你說,你那浴池人來人往,也是重點觀察場所。最近嚴打,看見有不對勁兒的,記得報告啊。”
“那一定,一定……大晚上出來干活兒不容易,我這剛買的烤串兒……”
“行了行了,烤串兒你自己留著吃。沒事兒趕緊把你家小孩兒領回去……”
“誒誒,那不打擾你們了。”馬凱很有眼色地拉過兩個少年,把他們帶出了人群。
一直到走出很遠。他才劈頭蓋臉地沖郁青道:“你傻麼?見了這種事還不趕緊走人,亂插什麼嘴?趕上嚴打,稀里糊涂被拉過去勞教,你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
郁青心里又是難受又是后怕,他微弱地辯解道:“可是那個人真的不是壞人,我走錯了路,他還給我指路來著……”
馬凱嘆了口氣:“好人壞人的,都和你沒關系。你又不認得他。”
郁青仍然轉不過這個彎兒來:“可是他們到底為什麼被抓啊?”
“都說男的和男的搞屬于耍流氓。因為不正常,變態。”馬凱含混道:“大概就是這麼個事兒吧。不過細究起來,我也說不清楚……這年頭,好些事兒它就是說不清楚。說不清楚的事兒,就別去鉆這個牛角尖兒了。人活著嘛,就是活一個稀里糊涂。”
潤生一路上都沒說話,只是始終緊緊攥著郁青的手腕,把郁青攥得生疼。
第27章
馬凱把他們領回了店里,在樓上的雜物間給他倆支了張折疊床,然后就出去吃串看球賽去了。
已經后半夜了,遠處街上的喧囂還是沒有散去。夏夜的風涼絲絲的,順著窗戶吹了進來。
馬凱一走,潤生就關掉了燈,在黑暗里把郁青緊緊抱住了。
郁青茫然了片刻,猜測他可能是在后怕。這事兒是挺令人后怕的,郁青想,要是沒有馬凱,自己是不是這會兒已經被抓走了?是不是還會連累到二毛?
想到這里,他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對不起,我差點又惹事了。”
潤生的聲音有點發悶:“不怪你。怪我。往后我們不上那條街上去了。”
郁青猶豫道:“可是夜總會那邊……”
“不去了。”潤生低低道:“我過兩天和東銘哥說一聲。”
郁青安下心來:“嗯。”他活動著疼痛的手腕,輕輕拍了拍潤生,但潤生摟住他的手臂并沒有松開。郁青低聲道:“怎麼啦?你是后怕麼?都是我不好……”他撫摸著潤生的背:“沒事了,我們在這里沒事的……”
潤生沒說話,只是把臉深深埋在了郁青肩上。
郁青被潤生抱著不撒手,后來就直接那麼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仍然在潤生懷里,兩個人在狹小的床上很沒樣子地擠做一團,睡得脖子發僵。
夏日里天亮得很早。郁青把潤生搖醒,終于得以從他懷里爬了出來。馬凱還在睡,郁青給他留了張字條,感謝他的照顧。然后和潤生一起推著自行車回家了。
潤生大概是沒睡醒,一路上都耷拉著眼皮沉默著,人看上去也有點兒心不在焉。兩個少年迎著晨曦,順著江堤往家走。快要走到江橋那里時,潤生忽然停下了腳步,對郁青道:“豆豆,我想和你說個事……”
郁青心里正盤算著要買幾個油炸糕,聞言抬起頭:“什麼事啊?”
“我……”潤生的舌頭似乎出了什麼毛病:“我……”
郁青茫然地看著他:“啊?”
潤生閉了閉眼睛:“我……”
他在那里“我”了半天,也沒講出第二個字來。一列火車從江橋上呼嘯而過,潤生沮喪地咬緊了嘴唇,忽然在隆隆的火車聲里跨上自行車,自顧自地騎走了。
郁青趕忙追了上去:“怎麼了啊?”
潤生不說話,只把自行車蹬得飛快。他們順著大路一路騎了回去,直到路過早市,郁青在后頭喊他:“你等我一下,我要買油炸糕!”
潤生終于肯理他了,只是聲音聽上去無奈極了:“就知道吃。”
郁青對他的牢騷毫不在意:“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吃啥?”
潤生深吸一口氣:“牛肉包子。”
郁青剛要下車去買早點,正好看見二胖媽提著籃子從市場那頭走了過來。他禮貌道:“嬸兒,出來買菜呀。”
二胖媽看見他倆,臉上卻露出焦急的神色來:“你倆跑哪兒去了?潤生啊,你爸爸來了,說是家里有急事,在家等你一早上了。”
潤生愣了愣。二胖媽催促道:“別發呆了,趕緊回家啊!”
第28章
潤生的外公去世了。徐晶晶人在外地,托傅哲帶潤生過去奔喪。
奔喪本來應該花不了多久,誰知潤生這一走就是大半個暑假。他再次出現在郁青家門口時,立秋都已經過了。
一個多月不見,潤生黑了,人也瘦了,只有個子似乎又長高了些。他身上的孩子氣褪去了許多,這讓郁青再次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潤生靜靜看了他片刻,忽然走上來揉了揉郁青的腦袋:“我回來了。”
陌生感消失了。郁青抱住了他:“你去哪里了啊!”
潤生低頭輕輕蹭了他一下,沒有說話。
郁青很快知道,潤生這次是和傅工一起回來的。徐晶晶和傅工終于離婚了。潤生被徐晶晶推給了傅工,西樓201的房子,也歸了傅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