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在鏡子前認真又小心地梳頭,結果后腦勺還是有一塊兒怎麼都梳不開。潤生本來在鏡子后頭抱著手臂盯著他看,見他半天都弄不好,走了過來:我有辦法。
郁青老實道:你肯定也梳不開。
潤生皺著眉揪了揪那塊纏在一起的發球,突然從筆筒里抽出剪刀:用這個。
還沒等郁青說話,他就伸手把那團頭發咔嚓一聲剪下來了:好了,這不就能梳開了麼。
郁青驚呆了。他伸手去摸,發現那里少了好大一塊頭發,想扭頭看看自己腦袋后頭,又看不到。于是沮喪道:你把我剪禿了!
潤生理所當然道:但你現在頭發可以梳開了啊。
郁青氣鼓鼓道:可是我禿了啊!他拼命把旁邊的頭發往那塊梳,弄了半天,才覺得稍微好了點兒。
抬頭一看時間,他趕忙放下梳子:快走快走,要來不及了!
他匆匆又翻出了一塊方布,拿了瓶果醬包起來,拽著潤生出了門。
下樓的時候,他聽見了潤生嘆氣的聲音。
兩個男孩子在百貨大樓附近的街角探頭探腦。黃依娜很快提著小飯兜出現了。郁青看見她,不知道為什麼又不好意思起來,遲遲不敢走過去。
潤生沒好氣道:你到底去不去。
郁青只好慢吞吞地從街角走出去,叫住了黃依娜。
黃依娜看見郁青很高興,收禮物也大大方方,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樣子。兩個人小小地聊了一會兒,她笑盈盈道:我要去給我媽送飯了。
郁青紅著臉,說,那你快去,我不耽誤你了。說完掉頭就跑。
跑了沒兩步,忽然被叫住了:誒,你腦袋后面怎麼禿了一塊兒?
郁青伸手摸了摸,感覺丟臉極了。
黃依娜捂嘴偷笑:是不小心剪壞了吧?要麼,你干脆把頭發剃了吧,不然再接著長,那里也還是少一塊呀。
郁青說謝謝你,我回去就剪,說完轉身跑了。
直到跑了很遠,他才撫著胸口停了下來。抬頭一看,潤生卻帶著自行車不見了。
郁青找了一大圈兒,才在小巷子里找到了潤生。他靠在墻上,正皺著眉頭啜果醬吃。一瓶果醬,已經被他吃下去了一塊兒。
郁青嚇了一跳:不能這麼吃!會齁死的!
潤生沒好氣道:你管我怎麼吃。
郁青只好說:你是早上沒吃飯麼?我給你去買張餅就著吃吧。
潤生不說話,把果醬瓶子擰緊了。他看上去很委屈,讓郁青想到了那天和潤生在車棚下吵架的自己。
你是擔心我喜歡黃依娜以后就不理你了麼?郁青似有所悟:肯定不會啊。你是我哥們兒嘛。
潤生低聲道:誰知道,你以后肯定是要追在女生屁股后面跑的,那時候還哪有心思理我呢。
郁青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她是她,你是你啊。這是兩回事。而且將來你也會有喜歡的女生啊。
我才不像你那麼沒出息。潤生目光低垂:黃依娜根本就不喜歡你,她老在背后笑話你。
郁青想到黃依娜快樂的笑容,搖頭道:我覺得你可能搞錯了。她大概沒什麼惡意,只是像唐麗那樣喜歡開玩笑而已。
潤生陰沉道:反正女生都很討厭,也就你那麼傻,還上趕著去討好人家。
郁青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二毛,你是不是因為你媽媽,才不喜歡她們啊。
潤生愣了愣,隨即否認道:和她有什麼關系。
郁青嘆了口氣:徐阿姨是徐阿姨,別人是別人啊。
潤生不說話了。
郁青小聲道:而且你是不是故意把我頭發剪環的?
潤生立刻道:你那頭發根本梳不開,只能剪掉。
郁青這回沒有生氣。他只是看著潤生,正色道:二毛啊。
潤生警惕道:你想說什麼?
郁青認真道:我只是想送黃依娜一瓶果醬,如果她想要第二瓶,我不能給她,因為我家沒有那麼多。但如果你想再要一瓶,我會把我自己那瓶省下給你的。
潤生沉默了片刻,臉上的陰霾終于慢慢散去了:誰稀罕,甜死了。他咳嗽了幾聲,理所當然地拿過郁青自行車上掛著的水壺,喝了起來。
二毛不生氣了,郁青終于又想起了自己的頭發,他哭喪著臉:你剪我頭發也剪得太狠了,不行,你賠我頭發。
潤生臉紅了:賠個鬼,剪都剪了。夏天這麼熱……要麼我們都去理個寸頭吧。他伸手來揉郁青的腦袋,郁青撅著嘴不講話。
潤生磨磨蹭蹭地兜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行了,別生氣了,這個給你。
郁青接過來,發現盒子里是個精致的鍍金小獎章,上面有“鋼琴大賽留念”的字樣。
他立刻意識到了這是什麼:這是你比賽的紀念品吧,這麼重要的東西,該自己留著啊。
潤生一臉無所謂:比賽多了,明年去參加還會有的。給你玩兒吧。說完,他跨上了自行車:快走啦,再磨蹭一會兒都下午了。
郁青把小盒子仔細揣進襯衫前的口袋里:來了來了!
第19章
初一升初二的暑假,郁青和潤生一起理了寸頭,這個寸頭一直伴隨著他們中考結束,上了高中。
大院兒里的孩子們,中考之后,就不在一塊兒念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