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趕緊否認:我可沒那個意思啊,你別瞎想。你姐就一母老虎,我家老虎已經夠多了……話沒說完,就被郁青舉起小拳頭威脅了。
麻桿兒幽幽道:黃依娜其實長得比郁芬姐差遠了。
幾個少年心思各異,一時無話,只有夏風幽幽穿過老丁香樹的枝葉,輕輕作響。
二胖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感嘆了一聲:但最漂亮的其實是潤生媽吧,好像根本就不會老一樣。我媽老說周姨也好看,可是周姨從來都不打扮。
郁青有些悵然:我媽忙嘛。
潤生默不作聲在郁青身邊坐下,把郁青手里的鋼筆拿了過來,開始寫作業。
二胖想起了什麼,試探著對潤生道:誒,有個事兒。我爸說現在上面又要嚴打了。
潤生淡漠道:你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二胖似乎有點兒不知道怎麼開口:就……有人因為作風的事兒,被抓起來了……你爸媽到底離沒離婚呢?
高建平前陣子老來潤生家,院子里的人嘴上不說,其實都看在眼里。
潤生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誰管他們,愛離不離。我媽出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話題就此中止。二胖頗滄桑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郁青的暑假過得和往年大同小異。周蕙送他去自己姐姐那里住了小半個月。消夏不過是順路,捎東西才是要緊事。城里有的許多東西,那邊買不到;那邊的東西,城里也買不到。郁青大包小裹地帶著周蕙積攢下來的各種憑票供應的日用品過去,再背著土豆粉條,黑木耳和黑加侖果醬回來。
黑加侖是郁青和表姐花了好幾天時間去山上摘的。果醬做好,郁青也該回家了。
許多后來在超市里能隨手買到的東西,那時候對普通人家來說都是珍貴又稀罕的。黑加侖果醬又香又甜,顆粒狀的小漿果在嘴里咬開,那種特殊的香味能在口中停留很久。抹一點點在饅頭或者烙餅上,哪怕不就菜也是一頓飯了。
背回來的幾十瓶果醬,不全是郁青自己家里吃。這里送一點,那里送一點,都是人情。除了要分給小伙伴的,郁青今年還悄悄多留了一瓶。
黃依娜的媽媽在百貨大樓賣布料,她暑假時中午會去給媽媽送飯。郁青早就想好,等從姨媽那里回來,要送一瓶果醬給她。
他從奶奶的布包里拿了塊花布,把小小的果醬瓶端端正正包起來,還在里面塞了張祝福的字條。后來想想不太好意思,又把字條拿掉了。
郁青正在屋子里仔細研究果醬瓶的包法,門被敲響了。他跑過去開門,潤生轉著鑰匙扣站在門外:去江邊騎車,走不走?
郁青詫異道:你今天不用上鋼琴課了麼?
潤生有些不開心地看著他:比賽比完了啊,之前不是和你說了麼。而且你都沒來看。
郁青歉意道:那會兒我在姨媽家嘛。我知道你比賽結束了,但不是每周還要上鋼琴課麼。
潤生神色黯然了些:要換老師,最近不去了。
郁青不解道:為什麼啊?以前的老師不是好好的麼?
潤生嘖了一聲:我媽說了算,我怎麼知道。你去不去騎車?
郁青點頭道:去,但我要先去送個東西。
他突然害羞起來:別告訴二胖他們。你先進來。
潤生警覺道:送什麼東西?給黃依娜麼?
郁青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啊,你怎麼知道。
潤生沒吭聲,他換了鞋,徑自走進郁青的房間,發現了桌子上小小的果醬瓶,拿起來看了看:就這個?好吃麼?
二毛的臉色很平靜,但郁青覺得他是在不高興的。潤生有雙老是似笑似嗔的眼睛,加上和徐晶晶相似的薄唇天生上翹,讓人不容易分辨出他的喜怒來。但郁青認得他這麼多年,對他的情緒多少能有個大致的判斷。
潤生不怎麼喜歡黃依娜,這個郁青是知道的,但他卻不會因為這事對二毛有什麼意見:嗯,很好吃的,我給大家都留了,你也有。
潤生放下了果醬:我不愛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青有點兒失望:但是這個真的挺好吃的,很香。我和表姐去山上摘的,花了好幾天呢。
潤生挑剔地看著:那行吧。你給我包起來,就拿這個包,這份歸我了。
郁青困惑地看著那塊過于鮮艷的碎花布,突然福至心靈:你為什麼想要和黃依娜一樣的?
潤生不太自在地轉開了目光:誰要和她一樣的了。他悶聲道:見色忘友。
郁青好像明白了什麼,他解釋道:本來就是大家都有的呀,我正打算今天給你們一人一瓶送過去呢。
潤生尖銳道:那別的女生也有麼?
郁青愣了愣,臉紅了:沒有。沒有那麼多給大家都分到。
潤生輕哼一聲:那你現在要去給她送麼?要我陪你麼?
郁青這下開心起來。潤生雖然不喜歡黃依娜,但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真的麼?那太好了,你等一下,我梳梳頭。
作為一個發量驚人,頭發又卷到不能更卷的羊毛卷兒,郁青每次梳頭花的時間都快要趕上他姐編辮子了——因為他的頭發雖然看起來很短,拉直了卻是長長一根,又長得過于自由奔放,想讓自己看上去整整齊齊,是要花點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