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袁大頭和寶箱大概是他奇奇怪怪的故事看太多了。
洞口的鐵門開著,里頭又大很深。孩子們走了半天,除了兩邊冰冰涼的磚墻,什麼也沒發現。再往里就見不著光亮了,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怪嚇人的。于是中途許多人打了退堂鼓。
到了最后,又只剩下二胖,麻桿兒,豆豆和二毛四個人。
麻桿兒嘴硬,不肯回去;二胖好奇心重;豆豆不想丟下小伙伴;于是二毛只好不情不愿地貢獻了自己的打火機。
四個人且走且照,但洞里好像漸漸不需要打火機就有了些許光亮。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麻桿兒忽然道:“噓……你們聽沒聽到什麼聲音?”
大家安靜下來,豎起耳朵。好像有人在說話,還有奇奇怪怪的工具聲。
“……這批能賣多少錢?”一個有點兒熟悉的少年聲音傳了過來。
“這個數……”
二胖把眼睛瞪大了:“誒,那好像是……”
回應他的是咔嚓一聲,然后有人警覺道:“誰在那兒?誰?”
潤生一把拉住郁青:“跑!”
有凌亂的腳步向他們靠近了。幾個孩子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拖一個,玩兒命地跟著二毛往外跑。身后時不時還有手電光向他們照過來。
直到跑出大洞,一路跑上了馬路,孩子們才在學校門口的大槐樹那兒停下了腳步。二胖一屁股坐到地上:“跑……跑不動了……”
大伙兒上氣不接下氣。麻桿兒抹著頭上的汗:“原來那兒現在還有土匪啊……”
“什麼土匪啊。”二胖呼哧呼哧喘氣:“你……你沒……聽出來麼,那是……是細眼兒。”
“啊?那咱們跑什麼啊……”
潤生直起腰,冷冷地看著麻桿兒:“蠢。
”
麻桿兒和二毛一直有點兒不對付,聞言皺眉,學著他爸爸的語氣道:“二毛,這就是你不對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這樣不利團結你知道不?”
潤生輕哼一聲,難得慢條斯理道:“你沒聽見麼?”
“聽見什麼?”
“槍上膛的聲音。”
麻桿兒回憶了一下,臉色變了,可嘴還是硬的:“哪有這回事……你肯定聽錯了。我們又沒親眼看見。”
二胖卻打了個哆嗦:“我聽說細眼兒他們現在和葛四混了。”
葛四是紡紗廠一帶著名的混混頭子,開著兩間錄像廳和一個舞廳。坊間關于他的傳言五花八門,都很可怖。小孩子們從大人嘴里聽多了,也難免生出些恐懼來。
大家面面相覷,都沒話了。只有潤生還是那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
探險失敗的事讓孩子們老實了幾天。二胖隔天被家長帶去外地探親了,麻桿兒則要上補課班,樓下的石桌上只剩下郁青和潤生兩個人。
作業很快就寫完了,潤生有時候會帶郁青去飛行大院兒那邊玩兒。飛行大院兒有點兒特別,門口兩邊兒常年有人站崗,外人是進不去的。但潤生出入那里就跟回自家一樣,從來沒人攔著他。
潤生和飛行大院兒的孩子關系并不算好——反正肯定沒有和郁青他們這麼好,但他和那里的叔叔大爺很熟。或者換種說法,那里的很多大人都認得他。他們叫他“老徐外孫”,或者就叫“生子”。
有個老大爺頭發全白了,姓趙,人長得跟年畫里的關公似的,潤生是去找他的。趙大爺有時候會教潤生幾手功夫,和潤生比劃比劃,偶爾還會很感慨地來一句:當年你姥爺……
只是那感慨的后半句往往是一句嘆息。
因為陪著潤生,郁青看久了也學會了不少。趙大爺夸郁青有悟性,末了又嘆氣,用一種有些惆悵的目光看著遠處的潤生,悄悄搖了搖頭。
潤生的功夫到底怎麼樣,郁青也說不好,只知道二毛和趙大爺的孫子東銘比劃的時候能勉強打個平手。不過東銘哥比他們倆都大很多,有點兒陪小孩子過家家的意思,郁青覺得他和二毛不是真的動手。
趙大爺并不是總在大院兒里。伏天來臨,他就去療養地避暑了。潤生除了吃飯,也不再去飛行大院兒。
天太熱了,院子里的石桌開始燙人。潤生很自然地邀請郁青來自己家里玩兒。他家奢侈地安了空調,夏天涼快極了。
郁青本來是個呆不住的小孩,可是那陣子附近治安不大好,出了好幾件惡性傷害的案子,有兩件的受害者還是和郁青年紀相仿的孩子。媽媽和奶奶因此不許他再滿街亂跑,聽說他去潤生家里,倒是放心了很多。
潤生的父母永遠都不在家。只是偶爾會有個年紀很大的保姆來打掃衛生。
余下的時間里,就是兩個孩子呆在偌大的房子里。潤生叮叮咚咚地彈琴,彈夠了就跑過來,要和郁青比劃。兩個人開始還記得學到的技巧,后來就不約而同開始互相耍賴,使出了諸如“黑虎掏心”“猴子摘桃”一類亂七八糟的招式,最后往往手腳纏在一處,在地毯上滾了個滿身灰。
郁青一吹空調就頭痛,潤生雖然抱怨,還是把空調給關了。兩個人鬧了一會兒,帶著滿身的汗爬起來,跑到窗臺上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