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潤生陰郁地看了他一眼:“活該。”
郁青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抽噎道:“你不疼麼?”
傅潤生悶悶不樂道:“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郁青委屈得要命,像小喇叭一樣嗚嗚地叫喚著:“可是好疼啊。”
傅潤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郁青從眼淚和鼻涕里抬起頭,發現他正盯著自己。
“你干嘛擋在我前頭?”他語氣很怪,好像嗓子出了什麼毛病。
郁青嗚嗚咽咽道:“我不想你媽踢你嘛……”
“我媽踢我和你有什麼關系?”傅潤生問道。
郁青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反正我不想她踢你嘛。”
傅潤生看向郁青的目光既困惑又煩惱,不知道為什麼,那讓郁青想起張師傅家養的狼狗——剛來小院兒時,冬青去喂它,它就是一副這樣的神情。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呢。”傅潤生不解地重復道:“我不會給你任何好處的。”
郁青哭了半天,腦子里都是漿糊,抽抽嗒嗒道:“你在說什麼啊?”
傅潤生直勾勾地看著他:“所以你是要當我的小弟麼?你以后會都聽我的話麼?”
郁青吸了吸鼻子:“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啊?”
傅潤生的臉沉了下去:“你當不當我小弟?”
郁青想都沒想就拒絕道:“我有大哥了,我大哥在念大學。”想到腿上的疼,他再次哭了起來:“我要回家。”
哪知道傅潤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許走!”
郁青把手往外抽,可是傅潤生的手勁大得不像話。他怎麼也抽不出來。
“你干嘛!”他鼓起了腮幫:“手絹兒還你了,我要回家了!”
“陪我玩兒!”傅潤生蠻不講理道。
挺好的一個大清早,郁青先是莫名挨了一腳,現在又想走走不脫,好脾氣終于告罄。
他生氣道:“不陪!”
“不陪不行!”
“就不!”他終于把手抽了出來:“你老這樣,我再也不和你玩兒了!”說完,郁青一溜煙兒跑了。
等到跑出門,又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他回頭一望,見傅潤生維持著那個姿勢,坐在沙發上,兩肩抖動著,好像是在笑。
郁青可太生氣了,他不明白傅潤生怎麼能笑得出來。于是他又一瘸一拐地跑回去,氣沖沖道:“喂!”
傅潤生沒抬頭。
郁青彎腰瞧他,發現他根本就沒笑,只是牙關咬得緊緊的,臉上全濕了。
傅潤生在哭。
郁青立刻就愧疚了。他蹲了下來,向上看著傅潤生:“你怎麼啦?”
傅潤生沒說話。
郁青撓了撓頭,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我們要去江邊兒放風箏,你也一塊兒來吧。”
第5章
傅潤生就這樣成了郁青的小伙伴,而且很快有了個外號:二毛。他對這個外號十分不滿,但起外號的豆豆同學壓根兒聽不見他的抗議聲。
二胖和麻桿兒對傅潤生的出現感到震驚,不過小孩子的友誼沒那麼復雜——能玩兒到一起,就算是朋友了。
傅潤生在整個過程里非常聽從指揮,人家說什麼是什麼,不爭不搶,不哭不鬧,堪稱模范玩伴了。所以二胖很快就接納了他。麻桿兒對此持保留意見,認為傅潤生有點兒不對勁兒。可要說哪兒不對勁兒,他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反正,我覺得他不正常。最后麻桿兒總結道。
我覺得你還不正常嘞,二胖不高興道,你為什麼非往樹邊兒跑,我風箏都刮破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麻桿兒說那是因為二胖的風箏太大太沉了,是風箏自己把他拽過去的。
二胖說我們要幫你可你非要自己放,能怪誰呢。于是兩個人吵了起來,說出了諸如“再和你一起玩兒我是小狗”這樣的話,一副馬上要絕交的架勢。
郁青撓撓耳朵,打了個呵欠,知道明天起來,他們倆就會把這件事忘了。
江風不輕不重地吹,風里有一陣陣丁香花的味道。午間的陽光暖洋洋的,穿過還不甚繁茂的樹葉,碎金一樣搖晃在大地上。
傅潤生在長椅上已經睡著了。跑了大半天,他的臉色也沒見紅起來。郁青把他的眼鏡偷偷摘下來,自己戴上了。可只戴了一下,就頭暈得不行,而且什麼都看不清,于是趕緊手忙腳亂地取下來,悄悄又給傅潤生戴回去了。
傅潤生睜開了眼睛。郁青趕緊把臉扭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真沒意思。”郁青聽到傅潤生懨懨道。
“那下回我們玩兒別的嘛。”郁青的腿在長椅邊上搖來晃去:“你想玩兒什麼呀?”
傅潤生看著頭頂的樹葉,低聲道:“都不想玩兒。”
郁青不解道:“為什麼啊?”
傅潤生有氣無力道:“你怎麼有那麼多為什麼?”
郁青沒回答。他揉揉鼻子,聞了聞風里的花香,發起呆來:“好舒服啊。”
一片樹葉落在了傅潤生鼻尖上,他想把它吹開,結過樹葉飄到了郁青手邊。郁青把它拿起來,對著陽光照了照:“咦,這片葉子是黃的誒,現在不是春天麼?”
傅潤生不說話。郁青伸手搖晃他:“你快看你快看!”
傅潤生把腦袋轉向一邊:“我不看。”
“你看嘛!”
傅潤生深吸一口氣,想要坐起來,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從長椅上掉下去了。
郁青來拉他,他徒勞地掙扎了幾下,臉磕在了郁青的腦瓜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