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隨原知道他肯定還有話要說,也不著急催問,只是耐心的等他開口。
向嘉余很欣賞他的這份從容,不禁感嘆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你竟然才二十一歲。”
“老成的像是三十歲。”
顏隨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夸獎,不過他還是輕聲說道:“老成也沒什麼不好,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如果不是因為生活所累,誰不想當個長不大的娃娃,只是頭上沒有那頂能遮風避雨的瓦片,人不學著提前長大不行。
向嘉余也懂這個道理,他沉默片刻后才又說:“上次你們訂婚,我沒能參加,真遺憾。”
“不過,估計等你們結婚,我可能也去不成了。”
顏隨原抬頭,認真地看他問:“你又要走了嗎?”
“是啊。”向嘉余笑瞇瞇的,抬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比你老公聰明多了。”
“我當年是真沒看出來那傻小子將來能遇到你這麼好的孩子,總擔心他被人騙。”
顏隨原輕咳一聲,解釋說:“他也沒有那麼笨,平時還是很厲害的。”
“他那人就是重感情,好也不好。”向嘉余感嘆,“我一直以為他那腦子是不會開竅了,好在……還有你。”
“我也放心了。”
這話越聽越令人沉重,顏隨原甚至錯覺他在“托孤”,雖然這個形容不大妥帖,可意思都差不多,好像以后卓陽冰就交給他,而向嘉余可能不會回來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歡的那個人真的那麼好?”顏隨原問出了他心里的疑惑,怎麼看向嘉余都不像是為情所困的人,為什麼非要這麼執著。
十年還走不出來,他喜歡的那個人得多優秀啊?
向嘉余漸漸地收斂了笑容,面上有片刻的傷感,良久才輕聲說:“有時候愛一個人,不能簡單的定義他好不好,只要在合適的機會出現,他永遠都難以忘懷。”
“我跟歐文相遇的時候,機會太好了。那時我受夠了家里的氣氛,我父親總是逼著我去和門當戶對的小姐們相親,在他看來,我喜不喜歡根本不重要,只要看得過去,誰都行。”
“我母親軟弱又沉默,她不喜歡和我們這些孩子親近,對我的困境視若無睹。”
“我很早就討厭家里所有人,總希望哪天能逃出升天,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自由自在的過一生。”
“歐文恰好旅游到這里,我和他機緣際會之下認識,是我先動心的。我追了他半年他都不肯松口,這激起了我的斗志,我明明感覺得到他對我不是無意,為什麼卻又一再避開。”
向嘉余說到這里,苦笑一聲:“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是太頑固了,比卓陽冰還死腦筋。”
“再后來,歐文和我坦白,他其實只是不敢賭。他之前曾得過病,雖然當時是治好了,可醫生說如果五年內不復發才算安全,他的五年之期還沒到,不敢耽誤我。”
“我那時候太年輕,以為人定勝天,這點小事根本不用擔心,只要我想,就一定會有奇跡。”
“他被我堅定執著的態度感動了,也開始試著回應我,并且堅信我們會戰勝著一切,所以我們就……同居了。”
顏隨原的心提了起來,他知道接下來的必定是一場悲劇。
“可惜,我沒能等到奇跡,他在最后一年還是復發了,癌細胞轉移,無路可走。
”
“就只差了兩個月而已。”
向嘉余滿臉惆悵,“我以為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滿心歡喜的等著迎接光明,甚至和他計劃好陪他一起周游世界。因為他是一個攝影師,夢想就是走完全世界,拍下最美麗的照片留作紀念。”
“可誰能想到,只差了最后兩個月,我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
對那時候的向嘉余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盡管他提前知道歐文可能有復發的概率,但他是那麼的年輕驕傲,總覺得自己運氣不會那麼差,所以豪情萬丈的下滿了賭注……
可他到底還是賭輸了。
“歐文離開后,我消沉了很久。”向嘉余苦笑,“你應該聽卓陽冰說過,我活得跟個死人一樣。”
顏隨原很難過,試著安慰他:“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啊,都是過去的事了。”向嘉余眼底落寞,“十年了,除了我,沒人還能記得起他。”
“歐文離世的時候曾對我說,讓我去外面走走看看,他在那些美好的地方藏了很多秘密給我,讓我去找。”
“我就把這句話當成最后的希望,所以真的走出去了,拿著他最心愛的相機。”向嘉余眼中慢慢地噙了點淚光,“他一直都是最懂我的,知道我最想要什麼。”
“我懷著那一絲絲的期盼,這些年一直在外流浪,把他曾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看看他到底給我藏了什麼。”
“有一天,我在雪山上半夜看著夜空,那麼冷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我看到有一顆流星掉了下去,不遠處還傳來狼的叫聲,安靜的仿佛只有我。”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歐文說的秘密是什麼。
”
“萬千世界何其玄妙,很多奇遇是你在大都市寫字樓里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而我被家族束縛過得及其不開心,歐文就想讓我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河流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