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謹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九點,正是路評章經常到家的點。
他應該是回到家,打開燈發現家里沒有人,于是拿出手機打了這個電話。
喬謹能想象到那畫面。
手機里又一次傳出來路評章的聲音,比剛才那句略微加重了些,似乎是不滿他的沉默:“你在哪里?”
“在公司。”喬謹說。
他一整天沒有喝水,嗓子啞得不像話。
路評章停頓了一下,掛斷電話,下一刻,視頻緊跟著撥了過來。
喬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他望著屏幕上的名字,就像望著路評章本人。
但一個名稱遠沒有路評章本人那麼有壓迫性,直到鈴聲響到掛斷,喬謹也沒有接起。
路評章放棄了視頻,把電話再次撥過來。
喬謹一接通,就聽他壓著火氣道:“接視頻。”
喬謹緩緩吸氣,他在這種時刻竟然還能保持冷靜。
“我今晚加班,要晚一點回去。”他頓了頓,補充道,“也有可能不回去了。”
“我叫你接視頻。”路評章重復道,聲音低得嚇人。
喬謹明白今天絕不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一旦被路評章知道是付霖嘯透露出來這個消息,那他可能沒辦法保住付霖嘯。
他必須要考慮付霖嘯。
但是他沒辦法面對路評章。
路評章開始變得煩躁,好在喬謹只是沉默了很短的時間。只是接下來他說出的話更加刺激到了路評章:“不用開視頻了,我只是在公司加班,沒有出去玩。”
“沒說你出去玩。”路評章壓著嗓子,“有工作明天再處理,我讓小常去接你。”
路評章以為喬謹會像之前一樣妥協,因為他總是冷靜的,成熟的,顧全大局的。
路評章在他身上沒有見過‘反骨’。
最多,他可能會像昨天一樣反問他兩句,以用來發泄不滿的被限制的生活。
想不到喬謹竟然掛斷了電話。
這在之前從未發生過。
路評章看著因為被掛掉而回到聯系人頁面的屏幕,一時間難以置信。
二十分鐘后,喬謹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路評章帶著一身寒涼的氣和隱而不發的怒火,出現在門外。
喬謹仍舊坐在辦公桌后的椅子上,聽見動靜后才慢吞吞地抬起頭,望了過來。
路評章滿腔怒火沒來得及發出,就被他的表情消磨掉了。
“……怎麼了?”他走近了,隔著桌子看他通紅的眼角,“眼睛難受?”
喬謹在他的注視中垂下眼皮,然后靠在椅背上,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根本稱不上笑,只是勾了勾唇而已。
路評章皺起眉。
辦公室內的燈光明亮冷清,就連地上的影子都縮成很小的一團。
路評章余光看到了堆在辦公桌旁的箱子,里面放著一些法律相關的書。
喬謹平時不看這一類的書。路評章伸手拿起一本,從封面上看到了余風的名字。
“放下。”喬謹說。
路評章換了一本,粗粗翻了幾頁,把書扔回了箱子里。
喬謹俯身在他書旁邊的夾角里拿出余風的畢業照,擱在桌子上向他推過去:“在找這個?”
路柏楊的證件照貼在照片一角,陽光而充滿活力地望著鏡頭。
路評章喉嚨里一動,用指尖摸了摸那照片。
喬謹盯著他的動作。
“怎麼又提起他來了。”路評章收回視線,手仍然放在那上面,“之前不是說過了。
他確實考上了政法大學,但是……”
“之前沒說過他簽過眼角膜捐贈協議。”喬謹盯著他,問:“我眼睛里的眼角膜,捐贈人是誰?”
路評章看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動,就連語氣都沒發生變化:“這個醫院不會說。”
“你知道嗎?”喬謹問。
“問這個干什麼?”路評章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喬謹重復了一遍問題:“你知道嗎?”
“你如果想知道的話,”路評章說,“我讓助理去查一下。”
他伸出手想拉喬蘿卜謹起來,但是喬謹微微退后,避開了伸過來的手。
“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維持著那仰靠在后的姿勢,異常冷靜地說,“是路柏楊,對不對?”
路評章無聲地跟他對視。
喬謹扛著威壓,片刻后之后才別開臉:“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路評章沉沉問。
“沒有必要的,路總。”喬謹的心又開始跳起來,沉悶的,郁塞的,壓抑的,令他的頭也跟著眩暈起來。
路評章伸手摸他的臉,這次他沒法再躲開。
滾燙的手指在喬謹的側頰上揣摩兩次,然后向后扣住了他的后腦,使他被迫仰起頭。
“我也猜一猜。”路評章盯著他的雙眼,還有因為不適而蹙起的眉。
他沒說自己猜什麼,而是在審視過后,頭也不回地沖門外的尹秘書道:“去把付霖嘯帶來。”
“站住。”喬謹呵斥道,“跟他沒關系。”
“有。”路評章篤定道,“僅憑一張照片還有余風的口述你根本不會相信,你一定會去查。你的朋友只有付霖嘯認識醫藥系統的人,你肯定找了他求證。”
喬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后腦上的手拉掉。
“偽裝的很好,喬謹。
但凡你有一點猶豫和不對勁,我都會直接去找余風或者小常。”路評章不為所動,“但是我太了解你了。”
喬謹松開手,轉而去拿桌上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