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脫掉了跟他匹配度很高的運動裝,換上了沒有個人風格的新西服,一下子成熟起來。
喬謹拍了拍他,夸獎道:“不錯,別有一番風味。”
“謝、謝謝。”余風耳朵尖紅了紅,把簽完字的郵件拆開,把里面的紙拿出來掃視了一眼。
前臺吃驚道:“無償捐獻證書……余風,你要捐眼角膜呀?”
喬謹進去的腳步一頓。或許他是這件事的受益者,因此格外關注這些,也對這一類的字眼很敏感。
他轉頭看了一眼余風手里的捐獻卡。
余風更加不好意思了,把卡收進郵件袋里,笑著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用不到了,或許能幫助到需要的人。”
前臺兩個姑娘“哇”道:“好帥啊!”
喬謹也跟著說:“好帥啊。”
“沒有沒有,”余風臉也跟著紅了,連連朝他解釋,“這很常見的,不是什麼大事。我幾個大學舍友都簽過,我是最后一個。”
喬謹沒往心里去,到了辦公室門口心里才咯噔一聲,后知后覺的回想起來:余風的大學舍友,其中就有路柏楊。
那一瞬間他心里閃過些什麼,狂跳起來的心臟提醒著他不要再刻意忽略。
十一月二十二日。
他茫然地想。
十一月二十二日。
路柏楊去世,自己做了眼角膜移植手術,還第一次見到了路評章。
初次見面的路評章,抱住了他。
喬謹在突然襲來的頭疼中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睛干澀無比。
他幾步進了辦公室的門,坐在桌子前仰頭將滴眼液擠進眼睛里,在酸澀刺痛中回想起來——
那天路評章的手在他眼睛上徘徊不去。
他抱他抱得那樣緊,鋪天蓋地的悲傷幾乎將他淹沒了。
不,不僅僅有悲傷。
喬謹將自己陷入寬大柔軟的真皮座椅中,一遍一遍回想著久遠的情景,每一處細節都不肯放過。
電腦啟動的聲音響起來,就像醫院里陡然打開的空調,嗡嗡作響。
喬謹睜開眼,眼睛因為藥水強烈的刺激而酸澀難忍。
路評章那樣的身份地位,注定他從來不是個小心翼翼的人。如果僅有悲傷,他的聲音不會帶著盼望和期許。
除了悲傷。
還有……失而復得。
付霖嘯在床上接到了喬謹的電話,他剛要笑著要打趣手機‘失而復得’的過程,就被那啞透的嗓子驚到了。
“半小時的時間。”付霖嘯看了一眼床頭上的表,“你嗓子怎麼了?”
“沒事。”喬謹用沙啞的快要撕裂的聲音說,“現在有空嗎,幫我查一下路柏楊。”
付霖嘯沉默數秒,才問:“不是說不查了嗎?”
“現在要查了。”喬謹用祈求的聲音說,“越快越好。”
付霖嘯無法把這個聲音跟早晨意氣風發出現在門外的人聯系到一起:“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手機里消沉下去,空曠的辦公室和臥室里很長一段時間只能聽到走針撥動的聲音和刻意屏住的呼吸聲。
“我懷疑,”過了許久,喬謹才發出聲音,“我的眼角膜是,路柏楊的。”
“……草。”付霖嘯沒忍住,然后猝然掛斷了電話,“等我。”
辦公室內的指針在轉,但是很慢。
桌子上壓著需要簽字的表格,助理進來催了一回,看喬謹在桌子前出神,便放下一杯熱水又離開了。
喬謹腦海中空白一片,他想把昨夜的路評章跟三年前的路先生聯系一起,卻失敗了。
他又嘗試把三年前的路先生和路柏楊聯系起來,這次成功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就像當初路評章摸‘路柏楊’的眼睛那樣。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把喬謹徹底驚醒。
他盯著來電的‘付霖嘯’三個字,猶如望著侵襲到眼前的洪水猛獸。
鈴聲響過一輪,再開始第二輪的間隙中,喬謹接通電話。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喬謹望著窗外偶然滑過的飛機,和錯落延伸的高樓大廈,率先開口:“說吧。”
他冷靜下來跟剛才判若兩人,倒是付霖嘯深吸了一口氣。
“查到了。”他在手機里輕而肯定地對喬謹說:“是。”
喬謹終于確定了。
他在陽光遍布的辦公室內,頹然無聲地坐在椅子上,開始重新復刻這三年里發生的一切。
第18章
喬謹剛來路家一個月,眼睛已經基本能看清事情,只是還需要按時吃藥和滴液。
他的電子產品被嚴格管控了起來,路評章告訴他,看手機的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
無所事事的喬謹,把眼睛使用最多的時間都留給了落地窗外的綠植。
他買了一個圓形吊椅放在陽臺上,這樣既能隨時望遠方又能閉上眼睛曬太陽,很舒適也很暖和。
路評章今天回來的很早,開門進來的時候喬謹正窩在寬敞的吊椅上看書。他穿著棉質的家居服,厚實的絨墊將他團團圍住。
夕陽的余暉爛漫的不像話,將他的臉鍍上一層金色,像一幅保存多年的古典油畫。
路評章屏息駐足看了片刻,直到喬謹轉過頭,看到是他雙眼瞬時亮起來:“路先生。
”
他頭發比之前長了一些,轉頭時邊緣都是參差的光。
路評章走近,把他手里的書拿下來,看了一眼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