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務德用了些力氣,并且在他松開手的同時握得更緊了。
侯務德得意地看著他:“喜盛和瑞意的友好交流年會就在下星期。”
他視線鎖在喬謹身上,卻森森笑著對路評章說:“希望到時候路總攜伴兒參加。”
路評章跟他之間還有舊賬沒清,本來不打算跟他翻臉,一看這架勢,腎上腺素飆升,想立刻弄死他。
“侯總,”喬謹輕飄飄打斷他。他手勁也大,侯務德的表情馬上變了。
喬謹掛著他那虛偽的微笑,毫無波瀾道:“以后都是朋友,還望您多多關照啊。”
他舒展自信鋒芒畢露,一言一語間比在場的‘成功人士’還要陽奉陰違。
根本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小玩意兒。
侯務德扭曲地看著他。
路評章踏實下來,伸手接過他另一只手里端著的水杯,喝了一口試了試溫度。
侯務德眉頭連連蹦了幾次,強忍著沒有叫出聲。
喬謹輕飄飄松開手,又恢復成那個從容冷淡的旁觀者,對路評章道:“走吧。”
路評章透過薄薄的眼皮看了一眼侯務德,那里頭包涵的威脅和壓迫令侯務德沒能再發出聲音。
侯務德眼睜睜看著他們穿過熙攘的大廳和金碧輝煌的夾道,手指麻痛,神情晦澀。
出了大樓,喬謹一伸手,路評章把水杯遞過去。
喬謹當著他面抿了一小口熱水。
“早晚我要弄死侯務德。”路評章擰眉看著他比平日還要偏白的臉色,“是吃涼的東西了嗎,胃里難受?”
喬謹搖搖頭,路評章接著問:“來的時候吹冷風了,小常沒給你開暖氣嗎?”
喬謹足足盯了他五秒鐘,才張嘴道:“就是渴了。
”
上了車,付霖嘯電話來得很快,喬謹接起來,先說:“我在車上。”
“你跟隋冉怎麼認識的?”付霖嘯沒接收到他的意思,在那邊直調笑,“他跟我打聽你,為什麼要打聽你啊?”
“我怎麼知道。”喬謹余光看了路評章一眼,路評章也確實盯著他瞧。
“我有些暈車。”喬謹說,“回家再聊。”
付霖嘯這次接收到了他的含義,沉默了幾息,把笑收了:“路總在旁邊?”
“嗯。”喬謹說。
付霖嘯低低地“啊”了一聲,冷靜了許多:“掛吧,早點睡。明天健身房見。”
喬謹掛斷電話,路評章表情不虞地看著他。
喬謹抿著唇角,轉開目光去看窗外的夜景。
“隋冉是誰?”路評章問。
喬謹看著車窗上他的影子:“霖嘯的朋友。”
“想買你書的那個?”路評章沉下臉,加重語氣重復道,“不許賣。”
喬謹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手里握著半杯水,汽車開得平穩,暫時還沒有撒出來。
路評章取下他手里的水杯,找到車里放著的維生素片,擰開倒進去兩粒。等溶解開,再把水杯還給他:“喝光。”
喬謹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還是默不作聲地喝干凈了。
十一月的風干燥無情,夾道兩邊落了一半的樹葉四處游蕩,被車輪夾帶起來的風卷得無力掙扎。
偶爾經過的行人埋頭匆匆而過,發絲被吹的一齊向后飛舞。
溫度無情地持續降低,車內卻暖烘烘的。喬謹窩在寬敞的后座上,平穩的車速沒讓他有一絲不適。
路評章打電話的功夫,喬謹已經靠著他睡著了。
他睡相很板正,同時又很放松。路評章難以從他身上發現三年前的青澀與緊張,但又總能發現他與之重合的習慣。
那時候他一夜之間失去父母,路柏楊也因為過于痛苦不斷央求他放棄。
心理醫生對他的失眠與焦慮束手無策。
最后,喬謹出現了。
這個受過自己資助的冷峻挺拔的青年,因為移植了路柏楊的眼角膜而注定與他有無法割舍的關系。
他有多少個夜晚沒睡,喬謹全部知道并且參與。
一開始他眼睛看不清,僅靠著呼吸聲就能判斷身邊的人是否醒著。后來,他眼睛逐漸恢復,彎著眼睛看過來的時候,路評章仿佛看到了路柏楊。
他知道他不能也不該把他當成路柏楊。
可他沒辦法不把他當成路柏楊。
路柏楊的眼角膜在他眼睛里。
“嗯…”懷里的人輕輕哼了一聲,不知夢到了什麼導致眉頭微微蹙起。
路評章示意小常再繞幾圈,伸手給他把眉心揉平整。
喬謹恢復了安靜,睡得很沉。
路評章看著他,像看著三年前同樣躺在他懷里睡覺的喬謹。
——那天陽光實在好,能透過寬敞明亮的玻璃窗照到地板上,給全部家具都蒙上溫暖的色調。
喬謹作為家里的一部分,皮膚也是暖的,平靜光滑得像浸泡在濃郁白酒中的綢緞。
路評章那時候恢復了一些,他盯著這幅可以稱之為‘家’的畫面不知多久,才驚覺呼吸都在刻意放輕。
喬謹已經拆了紗布,長長的眼睫垂落在空中,投下朦朧參差的影子。
他無知無覺自己的處境,仍舊沉沉睡著。
路評章低下頭,輕輕吻在了他的唇上。
然而下一刻他便猛然清醒,倏忽坐直了身體——這種行為不應該出現在喬謹身上,因為他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