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風小聲問:“我能請您吃飯嗎?”不等喬謹看過來,隨即他補充道:“看您的時間。”
喬謹頓了一下,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端莊的、體面的微笑:“好啊。”
余風飛快地笑了一下,心里高興,遲疑道:“那我,去工作啦?”
喬謹略一點頭:“加油。”
他沒有目送余風出門,電話再次響了起來。公司臨近年底,員工福利和年會流程要盡快敲定。再加上兩部門合并,要招收一部分員工,也要裁掉一部分。
不怪鄭榮光總是追在他屁股后面陰陽怪氣,他外甥就在初擬定的裁員名單里。
忙活一天,臨近下班時鄭榮光又來了。
“彈性下班,喬總要晚半小時才能走,公司給你留著燈嘍。”他特意加重‘喬總’二字,唉了一聲說,“年輕人,辦事不要那麼絕嘛,路哥跟你提了余風的事了嗎?”
“提了。”喬謹撐頭看著他,點了點額角。
鄭榮光腰板停得更直了,但仍舊端著閑悠悠的神態:“我就說嘛,當年我一畢業就跟著路哥干,那是一起打天下的情意。”
喬謹看著他,朝他豎起大拇指,那表情跟對余風說加油時沒什麼區別:“厲害厲害。”
鄭榮光笑了兩聲,遲疑了一下問:“你……跟路哥,到底是什麼關系?”
喬謹張了張嘴,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你猜猜。”
鄭榮光真的開始猜起來:“父子嗎?”
不等喬謹反駁,他自己就否定了:“不對,年紀似乎對不上,姓也不一樣。而且路哥沒結婚啊。”
喬謹示意他繼續,他則伸手拿起筆在最上面一份文件上簽名。
鄭榮光繼續說:“是外甥嗎,還是表兄弟?”
喬謹反應過來自己把名字錯簽成了路評章,大概是昨天在書房簽了太多次留下的后遺癥。
他連內線給助理沒有人接,猜測應該已經回家了,于是自己去重新打印了一份。
鄭榮光視線追著他跑,跟著他站起來又坐下:“沒聽說路哥有走得近的親戚呀。”
喬謹重新簽好字,然后拿好中午時被年輕女同事投喂的小餅干,站在辦公室門口停了一下。
“鄭總,不好意思,”他這次格外有禮貌,歉意打斷道,“我下班了,先走一步,您隨意。”
隨即‘咔噠’一聲把燈關了。
“哎!”漆黑的辦公室內留下鄭榮光l氣急敗壞的聲音,還有陡然站起來帶動椅子的摩擦聲,“你最近太過分了,一點都不尊敬我,小喬,好歹我也是長輩。我跟路哥算是一個輩分的。”
喬謹沒管他亂七八糟的排資論輩,私心里若是非要論起來,指不定誰的輩分更大。
他出了私人辦公室,路過狹長通暢的辦公區域。
“喬總,”余風守在門邊,見他走出來,局促地站起身,“您忙完啦?”
喬謹臉上的笑一時沒來得及收,被余風看了個正著。
“我,”這大男孩挪開視線又飛快地移了回來,“請您吃飯的事……”
喬謹想起來這茬,笑著嘆了口氣:“抱歉,我給忘記了。”
“沒關系。”余風說得很快,“今天,今天您有空嗎?”
鄭榮光從里頭出來,靠著黑漆漆的門口,難為他安靜了數秒鐘,再開口先哼笑了一聲:“我說怎麼破格錄用呢,原來有后門啊?”
余風一下慌了起來,但是喬謹好似沒聽到一般,率先朝外走去:“我們邊走邊說。”
鄭榮光看他真要走,跟在他后面商量:“不如這樣,你把小偉從裁員名單里撤下來,我也不會再追究你給新人開綠色通道的事,友好交互一下,這樣行不行?”
喬謹不發話,鄭榮光繼續說:“不然我就繼續找路哥說這事。”
喬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時間剛剛六點,他先吃完飯再回家時間也完全夠。再晚一些也沒問題,因為路評章昨夜回家早,今天不一定會回去。即便回去,也不會很早。
出了辦公大樓,喬謹腳下不由一頓。
路評章的車等在樓前,漆黑的外形跟昏暗的夜景幾乎融為一體。
他很少猜錯路評章的行程。
保險起見,喬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余風說:“吃飯改天吧,我今天有點事。”
“嗯,”余風連忙點頭,“好。”
大概因為他是喬謹招進來的,所以對他有著一些雛鳥情節,總是下意識的信任他。
喬謹朝著余風身后臉色發青的鄭榮光風度翩翩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堂而皇之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路總今天不忙嗎?”喬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司機。
司機看著他沒說話,下一刻向后轉頭,看向車后座的人。
喬謹手上動作一頓,跟著去看。
日理萬機、經常忙到無暇分身、在路上還要開視頻會議的路評章竟然出現在后座上面。
車內靜了幾秒。
路評章看他一眼,靠在后座上沒動。
喬謹摸不清他的突如其來,但是緊接著就解開系了一半的安全帶,乖覺地從副駕駛下去上了車后座,坐到了他的旁邊。
路評章這才動了一下手,貼了他手背一下。
喬謹剛吹了深秋的風,穿得又少,本就溫度不高的手更加涼,下意識的往回一躲。
路評章撩起眼皮看他。他眼角投下的陰影很重,不笑的時候幾乎沒有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