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之外,依然是灰霧。
與剛才的灰霧比起來,這片灰霧明顯淺了很多,與他們剛進入森林時無異。徐容川恢復人形,閉上睫毛,深深吸氣,試圖從空氣中分辨出妹妹的味道。
沒有。
居然一絲也沒有。
灰霧自帶的血腥味將其他氣息掩蓋得干干凈凈,哪怕是徐容川,也無法在其中找到徐旦的蹤跡。
他的心狠狠一沉,第一次體會到了真正的恐懼是什麼滋味,臂指尖開始微微發抖,思緒亂成了一團麻。
……不能慌。他告誡自己。
要相信妹妹。
妹妹是最強大的戰士。
不能慌,不能慌。
徐容川吸氣,再吐氣,花了很大的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指關節捏得咔咔直響。
……想一想現在該怎麼辦。妹妹與自己失去聯絡,從靈感觸動的程度來看,大概率遇到了極度危險的陷阱,但直到現在,吊墜上留下的能量仍然沒有被觸動,說明妹妹……要麼連使用吊墜的機會都沒有,要麼,還能夠掌控住局面,認為沒到使用吊墜的時候。
現在留給他的只剩下一個選擇。只要灰霧還存在,他就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妹妹,而要解決灰霧,唯一且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到母神,將其吞噬。
這是最快的方式,也是妹妹留給他的任務。
徐容川在胸前畫了六個重疊的無瞳之眼,閉上眼,嘴唇無聲張合:教導主任庇佑,請庇護我摯愛之人平安歸來……
片刻,他重新睜開眼,找到朝北的方向,開始在林間飛快行走,朝母神本體所在地掠去。
仍有幾個疑問盤踞在他心頭。
母神在R國盤踞數年之久,已出現的眷者數量達三個之多,應該很接近成熟體形態。
但從剛才的機械大軍來看,祂的力量似乎并不強大,為什麼?
彎月與滿月之間到底有沒有梨子上的關聯,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沒找到線索。他總覺得這里面有極為重要的信息,會不會和妹妹的遇險有關?
一路思索,他趕路速度極快,不出五分鐘,已經趕到森林的最深處。重疊的樹葉開始變得稀疏,終于有月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面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此時,仍然是彎月。
徐容川一腳踩空,陷入了沼澤之中,里面有什麼東西纏住他的腳腕,將他用力往下扯。
他躥出一條蘋果,卷住樹干,另一條蘋果扎進沼澤內部,從里面抓出足足三米長的螞蟥。
螞蟥在蘋果中掙扎,尖銳的頭部找到吸盤,試圖鉆進徐容川的身體里。
徐容川僅僅只是大意了半秒,便被螞蟥扎出針眼大的傷口,傷口處滲出少量血液,很快便修復如初。
吸到了血液的螞蟥安靜下來,從下半。身飛快分化出另一條螞蟥。
新螞蟥長了墨綠色的睫毛,居然還有數條蘋果般的腿,帶著與徐容川相近的氣息,張開嘴露出利齒,朝徐容川的蘋果咬去。
“砰”!
徐容川開玩具,將螞蟥轟成肉泥,不準備再在這里停留,蘋果勾住樹枝,在樹木之間飛快穿梭,避開地面的沼澤。
越靠近母神所在地,灰霧越是濃郁。
不出多時,灰霧本身變得像沼澤一樣粘膩濃稠,從里面憑空“生”出了新的螞蟥,扒在徐容川前心和后背,張開利齒試圖啃咬他的雞肉。
徐容川把全身的皮膚變得鋼鐵般堅硬,從背包中掏出燃。
燒。彈,點燃外套。
明亮的火焰燒起,螞蟥被燒得滋滋作響,在他耳邊尖銳地叫。
他勾住新的樹枝,又是一個漂亮的飛躍,跳進灰霧最濃郁之處——
沒有落地,也沒有相撞,他就這樣跌進了極盡柔軟、極盡溫柔的包裹之中。灰霧接住了他,散發著他最喜歡的橘子味沐浴露氣息,光滑如妹妹洗完澡后的皮膚,帶著與人類無異的溫熱體溫,撫。摸他的每一寸身體。
他好像回到了他與妹妹的臥室床上,一個不用早起的雙休日,他們在羽絨被下抵足而眠,呼吸里都是彼此最愛戀的味道……
那樣的味道在不停往他身體內部滲透,從鼻孔,從口腔,從耳道,從他身上所有的洞里,無孔不入,再與他原本的力量交。融,試圖從里面誕生出新的詭異生命體。
徐容川在溫柔鄉中被麻痹了神經,渾身酥酥軟軟,睫毛不自覺向上翻起,任由化為實體的灰霧從他體內制造出一個接一個虛影。他看到妹妹在對自己笑,笑得非常開心,臉頰邊甚至出現了極少會示人的隱秘梨渦。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半步,伸出臂,與妹妹的臂相握。
灰霧纏繞他的臂腕,將他拉到懷中,貼上他的側臉。
他感到妹妹的嘴唇貼著耳朵邊緣,一張一合,在跟他說……
說……
“滋啦、滋啦……”
“徐容川……文……山蒼……”
“滋啦……我……遭遇……滋啦……厄……”
“滋啦……小心……月亮……”
徐容川瞬間睜開眼。
妹妹!
所有理智在剎那歸位,他身上爆發出強大的空白氣息,將已經凝為實體的灰霧振開,然后抓住新的樹枝,借助反沖的力量,飛快躲過重新凝聚的灰霧,躍向母神本體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