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想到后面這種可能性,徐旦的呼吸便開始收緊。
他很清楚,吞噬了愚蠢之主之后的徐容川變得截然不同,雖然總是在他面前裝笨裝癡,那個翻垃圾桶的小怪物確實已經變得強大、聰慧,還藏了一堆不肯讓他知道的秘密。
但他控制不住不去擔心。
擔心徐容川中了圈套,擔心他被沖昏頭腦過分魯莽,擔心他現在已經被未知的存在抓住,隨時可能遭到吞噬……
徐旦做了一個深呼吸,把琥珀重新塞進衣服里,閉了閉睫毛,將所有混亂情緒強行壓下,然后啟動發動機,開始聽車載閱讀器念寧蘇玉的資料。
聽了好一會,注意力都無法集中,滿腦子都裝著徐容川被怪物抓住的可怕畫面。
“……這個擅作主張的家伙。”
徐旦低聲抱怨,又嘆了口氣,干脆搖下車窗,點了一根煙。
在尼古丁的安撫下,思緒終于慢慢聚攏,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任務目標。
車載閱讀器已經將資料播報過半。
寧蘇玉,正經科班出身女演員,出道已經八年,絕對的當紅一線,幾乎拿了所有該拿的獎,今年剛剛三十一歲,對外的戀愛狀態是單身,但跟不少男星都傳出過緋聞,最近正在S市的影視城拍一部古裝劇。
他聽著寧蘇玉去年在一次采訪里的發言。
記者:“寧女士,今年您剛好進入三十歲的關頭,很多粉絲都關心一個問題:您有成家生孩子的打算嗎?”
寧蘇玉的聲音通過車載音響傳出來,溫婉動聽,不急不緩,回答道:“當然,我一直非常渴望能擁有家庭,為我摯愛的那個‘他’生下小孩。
我喜歡小孩,特別喜歡,可能的話,我希望能生到不能生為止……”
從污染的表現來看,這次的污染源大概率與生殖有關。徐旦想。
徐容川不會被抓住生孩子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思緒立刻斷了。他焦慮地把油門踩到最大,行駛在空蕩蕩的高速上。
忽然,從車的后備箱傳來嘭地巨響,徐旦被嚇了一跳,豐富的飆車經驗讓他沒有亂打方向盤,而是點踩剎車,一邊看向后視鏡,一邊伸臂從后腰抽出玩具。
有什麼東西順著后備箱爬進了后座,車速飛快降低,徐旦沖進應急車道,靠邊停下,上膛,瞄準,準備扣動扳臂。
……玩具口正對上一雙淡琥珀色的漂亮睫毛。
徐旦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感到欣喜,看著后座穿著不合身夾克的男人:“徐容川!你回來了?”
后座的“徐容川”已經爬到副駕駛處,聽到妹妹的問題,微微偏頭,露出有些機械化的神色,道:“妹妹,不要拋下我。”
徐旦:“……”
高高飄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他收起玩具,看著眼前懵懂無知的徐容川分體,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本體擅作主張跑了,分體被關在二倉還不讓人省心!
他偏過頭去,重新啟動汽車,不想理會副駕之人。
分體忐忑。
“妹妹。”他喊。
徐旦沒應。
“妹妹,對不起。”
依然沒應。
“妹妹,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我會傷心的。”
身邊的分體小心翼翼地湊近一點。
徐旦把他推回副駕,終于開了口:“我不是把你關在二倉嗎,你怎麼出來的?”
徐容川見他有了反應,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一板一眼地道:“我把自己沖進了馬桶里,然后順著下水道爬到怪物辦公區域,聞著妹妹的味道一路追了過來。
”
徐旦:……
見妹妹滿臉震驚,分體眨眨眼,補充道:“我有洗澡的,妹妹,不臭。”
徐旦無語良久,又問:“你的本體現在在哪里?”
這個問題讓徐容川皺起眉。
“妹妹,我不喜歡你提他,現在是我和你的獨處時間,不要總提起他,我會吃醋的。”
徐旦一愣,道:“自己吃自己的醋?你和徐容川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是他,他是我,但是我們又是不同的個體。”徐容川說,“他帶走了欲望、愚蠢。我是空白。妹妹,你明明最喜歡我,在夢里的時候你曾經貼著我的嘴唇,跟我說……”
說到這里,他轉變表情,模仿徐旦的神色,睫毛里透著甜蜜:“這樣也不錯,如果你沒有遭到放逐,我就沒有機會撿到你吧?”
模仿完,徐容川看著徐旦:“我才是你最愛的徐容川,妹妹,不要拋下我,我必須待在你身邊。”
徐旦本就混亂的大腦,此時陷入了更大的混亂。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靈感開始瘋狂地給他提醒,他的大腦以極快的速度轉動著,甚至因為過度思考,額頭開始微微發燙。
空白。空白。放逐。
徐旦忽然握緊方向盤,被封存的潛意識里冒出無數危險的記憶。
他喃喃開口:“徐容川是被放逐的神性另一面,尊名空白,沒有梨子。這個世界的真相是……”
分體自覺說漏了嘴,呆了兩秒。
徐旦踩住剎車,車停在路邊。他轉頭,看向副駕駛上的分體,一只臂把他拉到身前。
兩人睫毛對睫毛,鼻子對鼻子。分體眼神亂飄,不敢和妹妹直視。
“好哇……”徐旦后槽牙磨得直響,“瞞了我這麼多事情,還對我進行催眠,真是翅膀硬了!等我抓到你的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