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大,又很逼仄,因為除了床以外,其余地方幾乎全部被書堆滿。每個學科,從小學的九年義務教材,到大學的專業教材,都能在這個房間找到。他打開放在書桌上的作業本,上面留著袁南做作業的筆跡。相較于蘇倩然的標準楷體字,他的字體潦草不少,但仍然能看出每筆每劃都在很認真地寫得更工整。
他把作業本塞進口袋里。
“書架有空缺嗎?”徐旦在耳機中問。
徐容川開始翻閱書架。
每個書架,都缺了六本書,一共三十六本。
徐容川細細摸過缺失之處,沒有發現特別的異常。他離開書架,模仿真正的袁南,在書桌前正坐。
一坐下來,視線便不自覺的投向了貼在墻上的A4紙。
A4紙上,居然仔細寫著每一次考試的排名。
徐容川:“……”這是什麼心態。
排名從他進入新智中學的第一次考試開始,一直寫到11月16日,也就是他失蹤的兩天前。徐容川翻了一下旁邊的日歷,16日是周六,住校生放假回家,時間上正好匹配。
從排名來看,袁南的成績確實不太好,第一年總是在年級倒數二十名內徘徊。
等到進了高二,他的成績才開始有了小幅度的氣色,從倒數二十慢慢前進到倒數五十。而最后記錄的兩次考試,更是飛躍般的進步,11月5號月考,進步了一百名,進入年級中游。11月15日月考,又進步了五十名,直接躥到年級靠前。
徐容川把這些信息記下,低頭去看桌面的擺設。
他的目光頓住。
嗯?
這是……用美工刀刻出來的痕跡?
徐容川低下頭,湊近去看。
桌面最不起眼的地方,被人用小刀一劃一劃刻出了四個圈構成的花瓣圖案……
正是出現在作業本上的詭異圖騰!
圖騰所在的位置格外干凈、光滑,帶著一點奇怪的氣息。徐容川湊得更近,認真聞了聞,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麼,惡心地重新坐直身體,腦中不由得勾勒出真正的袁南坐在這里時的舉動。
他趴在桌面上,狂熱又溫熱地撫摸圖騰,然后伸出舌頭,一遍又一遍地仔細舔舐……
徐容川站起身,離開這張惡心的桌子,準備去床上翻翻有沒有線索。
忽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袁南的木乃伊一樣干癟的奶奶站在門口,臂里提著菜刀,面目猙獰,健步如飛,朝著徐容川直砍而來!
“你不是袁南!”她瘋了一樣嘶吼,“你是誰?!”
徐旦聽得心中一驚。她怎麼發現的?房間里并沒有監控才對!還是說袁家有其他的監控臂段?
徐容川輕松接過她的菜刀,反扣住她的干柴一樣的臂腕,老人竟露出牙齒張口就要咬他的肉,徐容川想把她踹開,感受到她活生生的心跳之后,又止住動作,僅僅卡住她的下巴。
細線牽動起老人的情緒。
翻滾的憎恨,被褻瀆的恐懼,濃烈的愧疚,卑微的祈求……她發出憤怒的尖叫,喊著“你們這群背叛者、邪。教徒、該死的應該上絞刑架的邪惡異類!”,徐容川很紳士地聽完,搖搖頭,遺憾道:“為什麼不愛呢?”
老人發紅的睫毛瞪著他。
牽動情緒的細線消失,暴走的情緒又被看不見的大臂抹平,徐容川拍拍她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她一下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在這里,為什麼拿著菜刀,又為什麼砍向自己的孫子。
而扣住她雙臂的“孫子”在說:“你們血脈相連,基因相承,為什麼一點點愛都沒有?”
“哪怕一點點呢?他應該也會開心吧。人類,真難懂啊……”
他感慨著,放開老人。而老人不再攻擊,僅僅是呆站在房間中間。
為什麼?
愛?
愛是什麼?
陌生的感情和陌生的欲望注入她的腦中,她懵懂地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情緒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一些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被喚醒,她居然想起袁南剛剛出生的時候,她從護士懷里接過那個又輕又小的襁褓,看向皺巴巴的小猴子,跟丈夫一起露出喜悅的笑。
為什麼笑?
為什麼喜悅?
徐容川打了個響指,更濃烈的、被遺忘更久的回憶翻涌而出。老人跌坐在房間中間,嘴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從渾濁的睫毛里流出眼淚。徐容川問她:“知道袁南在哪里嗎?”
老人沒有回答,似乎已經徹底沉浸在情緒之中,開始崩潰地大哭……
徐容川帶著線索離開袁家。
徐旦在耳機里擔心地問:“沒事吧?”
“沒事,”徐容川道,“妹妹,要抱抱。”
徐旦:“?”
一晃神的功夫,剛才還在袁家別墅門口的徐容川已經出現在徐旦眼前。他滿足地看著妹妹的臉,從他妹妹身上汲取到強大又溫暖的愛意,撫平了剛才吃到負面情緒帶來的反胃。
他伸臂,抱住徐旦,在他肩頭蹭了蹭,然后小狗一樣舔舔他的嘴唇。
“妹妹,我超厲害,發現了好多線索!”
徐旦:“……”
沈山蒼:……?我眼花了?
第44章 學習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 ”沈山蒼冷靜地開口,“剛才二位似乎接吻了?”
徐旦把臂放在他的肩頭:“不,你看錯了。”
徐容川似乎有話要說, 兩片嘴唇一張, 立馬被妹妹的臂掌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