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黑帽子、黑長裙、黑口罩的女人與他擦肩而過。
阿江猛地停下腳步,差點旁邊拎包飛奔的西裝男。他眉頭輕動,回過頭,卻只看見茫茫人海。
是誰?
他食指放在耳機上:“杜博,回放視頻,找到所有剛才與我擦肩而過的人,我的靈感有觸動。”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很默契地兵分三路,各自負責60秒的監控內容,開始快速解析視頻內容。
剛才與唐隊擦肩而過的人里面,有西裝革履的年輕男性、撐著拐杖的老人、白襯衣的職業女性、抱著寶寶的媽媽、拿著冰淇淋小跑的小朋友……一共86名,他們的人臉數據被飛快解析、上傳、匹配。
最后,無一異常。
阿江聽到解析結果,道:“從八十六名過路人里,隨機抽一張給我。”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要容川來抽。”
因為過于不幸而被點名來襯托幸運的徐旦:“……”
他從路人里隨機挑了一張,是一位身著黑色西裝套服、腳踩高跟鞋的女性,圖片傳給阿江,他站在路邊凝神看了許久,搖了搖頭。
“不是,八十六名都不是。”
明明只看了一張,但他的語氣肯定,似乎篤定如果那個人是八十六之一,必然會被抽中給他看。
會議室里的幾位早已習慣阿江的風格,徐旦道:“擴大數據匹配范圍,我們會對十分鐘內所有經過街區的人進行神態和身份分析,不過,預計需要一個小時以上。”
阿江聽到他們的聊天,在頻道里說:“我來協助。”
這個世界上沒有林隊攻不破的數據,有他協助,效率起碼翻倍。幾人都進入工作狀態,只有阿江仍然站在街區中間,靠著電線桿,注視著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
到底是誰?
會是……祂嗎?
硬幣在空中旋轉,很快落進他的臂心。不用看,他已經知道,正面朝上。
……
自動販賣機前。
黑帽黑裙黑口罩的女人停下腳步,轉過身,面朝自動販賣機,微微仰起頭,藏在帽子下的猩紅雙眼不含感情地注視著這臺人類的機器。
她慢慢抬起臂,按在果汁的按鈕上。
在硬防曬概念大肆流行的時代,打扮成一身黑并不奇怪,但如果有路人凝神細看,一定會發現她影藏在黑色更深處的異常。
比如,女人走起路來毫無起伏,像是飄在路上。
比如,女人的肚子鼓起,不似孕婦,因為鼓起的是胃部。
再比如,女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注了水銀的人偶,僵硬,詭異,非人……
可惜,無論是人的睫毛,還是機械的睫毛,都無法長時間停留在她身上,當有目光投向她時,似乎會觸發潛意識深處的預警保護機制,告訴大腦快速將眼前的畫面忽略。
“滴”地一聲,按鈕變紅,自動販賣機的機械女聲響起:“請投入五元硬幣或紙幣,也可臂機掃碼支付。”
女人的鼻翼輕動,微微偏起頭,沒有瞳孔的眼球在眼眶里快速旋轉。幾秒后,她似乎確定了什麼,一條細小的、血管般的蘋果探入機器內部,從里面卷出一枚五元硬幣。
她舉起硬幣,微瞇睫毛,深深地嗅硬幣上沾染的味道。
屬于……一個……幸運的眷者……
有熟悉的……氣息……
來自……曾經的眷者……和……
女人的睫毛慢慢睜大,嘴咧開,在帽子的陰影里露出小丑般夸張的笑容。
和……屬于他的人蛇……找到了!
血管般的蘋果將硬幣高高拋起,又穩穩纏住。
正午的溫暖陽光下,這個詭異的女人從腳開始,一點一點憑空消失在了自動販賣機前,連同那枚象征著幸運的五元硬幣一起。
……
黃昏,陽光的余溫最后烘烤著大地,屬于夜晚的陰涼已經逐漸入侵。S市北部的郊區,因為遠離市中心,燈光暗淡,太陽悄然籠罩。風吹過破舊不堪、偽裝成廢品回收站的怪物分所。
此處分所為五倉阿江分管,所內沒有一個活的工作人員。機械人披著人類的仿造皮、穿著人類的衣服,站在廢品回收所門口,從外賣小哥臂里接過外賣,略帶僵硬地點頭:“謝謝。”
雖然每天下午六點半都來給廢品回收站送外賣,不知為何,今天的外賣員感到一陣寒涼之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深秋到來了?
他搓搓臂臂,騎上小電驢,去趕下一個交付訂單。小電驢走遠之后,這條舊街徹底沒了人影,機械人在門口站立片刻,提著外賣走進所內。
正好最后一道夕陽的余暉隱入地平線。
街道徹底陷入昏暗,一道影子從墻角浮現,猩紅色的睫毛望向回收站破敗的大門……
所內,機械人穿過防護門,進入藏在地下的三層寬敞建筑物。
今天點的是披薩。
它動了動鼻翼,沒有嗅覺程序的鼻子仿佛感受到披薩的香氣,于是它忍不住露出笑容,腳步輕快,沿著走廊一路往下。
這里平日里沒有一個活人,但今天不一樣,有一個剛剛被轉移過來的特殊看管蛇人,它難得有了一起“吃”晚餐的伙伴。
里三層,外三層,是看管機制,也是保護機制。
機械人花了好幾分鐘才進入那間特殊看管室,里面的漂亮蛇人正靠在沙發里,就著不怎麼明亮的光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