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仍是項目組內為數不多的唯物主義者。他重新戴上眼鏡,注視著同事們記錄數據、清理血腥現場,道:“無論看多少次,我都會忍不住試圖用已知的科學知識去解釋這種現象。”
“有結論嗎?”徐容川問。
“沒有。”杜若慘白著臉,“這是暫時未知的……姑且稱為,神跡。”
徐容川看著他,覺得他應該是想要吐,礙于這麼多同事在場,只能硬生生憋著。于是徐容川同情地抽出一根煙遞給他:“你該適應了。”
“你出外勤的這兩個月,總共有十個志愿者嘗試獻祭異核,只有一個存活下來,并獲得眼部的強化力量,去了二倉,成為新的超能者。但也就是兩個月間,‘那股力量’的活躍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神秘事件翻倍發生,很多普通民眾都察覺到了蛛絲馬跡,而我們根本沒有這麼多人手處理——如果再找不到更安全的變異辦法,也許全國范圍的失控就在眼前。”
徐容川敷衍地嗯嗯兩聲:“看來今晚要吃頓好的。那個,老杜啊,你看我的那個蛋……”
杜若頓時有些無語,還有很多焦慮的話被全部被堵了回去,差點沒把他噎住。
他從白大褂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蛋,塞回徐容川手里:“別人出任務都是撿異核,撿神秘學資料,你倒好,巴巴地撿個蛋回來。我測過了,就是普通的蛋,浪費我兩個小時,你拿回去煮了補充蛋白吧。”
徐容川松了口氣,趕緊把蛋揣進兜里,然后隨意抓抓雜草一樣的頭發,擺擺手道:“我先回去睡覺了,兩個月沒睡一個整覺,明天見。
”
杜若目送他離開。
這位六倉的隊長英俊,年輕,總是表現得懶散敷衍,但因為常年處理神秘事件,身上每一塊肌肉都長成了殺戮機器的模樣,有種讓人莫名發怵的氣質,像把浸在血里的無鞘匕首,總是容易被忽略他是普通人這個事實。
六倉隊長徐容川,整個盤古內,唯一一位普通人隊長。
杜若看著他的背影,又回頭看看艙內還沒有散的血霧,嘆一口氣,低聲道:“你可千萬要好好活著……”
。
徐容川回家大睡特睡十二小時,醒來時居然是凌晨兩點,家中死寂,如同一塊由黑暗澆筑而成的水泥塊。他不知為何睡意全無,盯著天花板,多年來在生死邊緣徘徊的那根弦動了。
他從床上翻坐起身,沒有開燈,光腳安靜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讓外面的月光照進來。
今天的月亮很朦朧,月光顯得沒什麼精神。
房間里一切照舊,堆著還來不及收拾的雜物和臟衣服。他的目光慢慢掃過每樣熟悉的擺設,沒有發現異常。他有一個好習慣:從來不在自己的房間里放任何和神秘學有關的東西。
除了……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書桌面的蛋上。
一個普通的蛋,沐浴在月光下,顯得蛋殼格外的潔白。徐容川睡前做飯的時候,曾認真地考慮過要不要用它來加餐,可惜他不能肯定它是雞蛋、鴨蛋還是別的什麼蛋——徐隊長挑食,只吃雞蛋。
雖然杜若判定它為普通的蛋,但這個蛋大有來歷。
他這次出任務,去A市獨自潛入一個信奉未知神明的邪教組織,那個組織的崇拜物正是眼前平平無奇的蛋。
每天早晚,所有人都會聚集在蛋前,好笑地對著它三叩九拜,高層人員甚至會劃開手掌,滴血侍奉。
徐容川花了兩個月時間把邪教組織一鍋端,蛋作為唯一的收獲,被帶回六倉。本以為它至少會跟神秘力量扯上一點關系,結果真的只是一個蛋而已。
此刻,他在月光下和蛋面對面,有些懷疑,又無法肯定。片刻后,他走到書桌前,將它拿起來,像玩乒乓球一樣上下拋了幾回合,然后將蛋較尖的一頭朝下,在書桌上旋轉起來。
咚咚咚,蛋轉得不錯。
徐容川搖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把蛋扔回廚房,重新躺回床上。
不到一分鐘,他再次陷入沉睡。
窗簾忘記拉,房間里不再是濃郁的黑暗,月光流動,映在徐容川熟睡的側臉。良久,從房間的另一頭傳來極為輕微的響動,本應該在廚房的蛋安靜地翻滾起來,一路滾到他的床邊,磕到了床腳,接著猶豫幾秒,順著床腳以一種違反重力的方式滾上了徐容川的床。
最后落在他的枕邊。
月光下,蛋殼里仿佛有一只血紅的眼睛一閃而過。
第2章
徐容川這一覺睡得很香,看時間,居然足足睡夠了十八小時。他伸著懶腰,準備起床做點吃的,手忽然碰到什麼溫熱的、圓圓的東西。
一個蛋,好像還帶著體溫。
他微微皺起眉,盯著自己枕頭邊上的圓球,思考為什麼它會在這里。睡得太久,記憶也變得遲緩,他花了一點時間,只想起來睡前曾把它放在書桌。
至于為什麼它會出現在自己的枕邊,已經毫無印象了。
徐容川沒有深想,把蛋的事當成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起身將它放回廚房,洗漱過后開始做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