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地磨著,他們總算撬開了這個人的口。
護衛:“那董敬交代,他當初之所以會投到孟恩將軍身邊,就是被王顯明派出去的。”
“王顯明此人,性貪多疑,媚好以飾。孟將軍的官職雖然在他之下,但為人一向倨傲耿介,每每知道王顯明行事不端,就當著他的面直言相斥。王顯明慣會作偽,無論孟恩將軍說什麼,他都連連應是,那臉上也是笑呵呵的。其實心中,早已深為忌恨。”
“據董敬交代,王顯明對孟恩將軍早就動了除之而后快的心,但是昔年孟后還在中宮時,王顯明心有忌憚,雖然恨著,卻也不敢生事。”
“但自從孟后因巫蠱事被廢后,王顯明覺得時機已到,在給陛下的密折中,時不時就會提及孟將軍在延郡的種種不恭敬處……”
孟后被廢,皇帝和孟氏一族本就生了嫌隙。
趁這個時候進讒言,王顯明這個小人,也算是眼光準辣了。
顧憑:“長年累月地聽王顯明這麼說,陛下對孟恩將軍起疑了吧。”
所以才會一個月內連下三令,召孟恩去鳳都述職。
顧憑靜靜地站在窗前,或許是那陽光微微有些刺目,他瞇起了眼睛:“但只有這一步,卻還是不夠的。如果孟恩真的入鳳都述職,站在皇帝跟前一件件地分辯,對質,那王顯明的詭計不就得被拆穿了?所以,他一定要想個法子,阻止孟恩進入鳳都。”
顧憑垂著眸:“王顯明,是不是讓董敬告訴孟恩將軍,那詔令不是真的?是有人勾結朝中,假裝給他下發詔令,其實想將他引到鳳都。
邊將無召入都,視為謀反……所以,他萬萬不可前去。”
護衛嘆服地看了他一眼,道:“正是。董敬說,他當時告訴孟恩將軍,如今孟后失勢,陛下偏寵卞妃和卞妃之子豫王,朝中不少臣子紛紛趨附。那二人心機深沉,對將軍和孟家時常有陷害之舉,只怕早就動了殺心了!”
看顧憑朝他望過來,那護衛苦笑了一聲。
他低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孟恩將軍他精于軍事,在沙場上罕有敵手,但是于政治上這陰謀算計一道,他從來就不擅長。”
顧憑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他道:“我總覺得這其中還有事。”
在他看來,這一計行到此處,雖然已經可以用了,但是還不夠!
政治上的事,從來就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必殺!
那幕后之人,既然打定主意要以這一局誅殺孟氏一族,他們就不可能把成敗的關鍵,寄托在一個董敬身上。那太冒險了!要知道,如果此番算計不成,如果孟恩真的依詔入鳳都,只要當著皇帝的面一對質,所有的陰謀算計都要被揭破。
所以,要確保讓孟恩認為詔令是假的,那些人肯定還有其他的布置。
想了想,顧憑道:“當初送到孟恩手上的詔令,我需要知道它的細節。越多細節越好。”
護衛一抱拳:“是!”
顧憑:“你們跟鄭旸交接得怎麼樣?”
“董敬我們已經轉移出去了。其余一應涉案人等,都關在府衙,府衙也移交給鄭旸的人了。”護衛道,“這些日子,不管我們怎麼問,問什麼,王顯明都不肯開口。他應當也知道,他落在殿下手中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朝中必定會有人出手設法轉圜。
”
他這最后一句話,終是透出了些郁恨。
顧憑道:“其實來的是鄭旸,倒也不是完全的壞事。”
正說到這兒,一個護衛從外進來,道:“大人,鄭旸少將軍遣人過來,說有事要見你。”
顧憑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出去。
來替鄭旸傳話的是他身邊的一個親衛,那人帶著顧憑到了一家酒樓。
走到閣間門口時,他示意顧憑進去,自己則停住步,守在門外。
鄭旸站在窗邊。
見顧憑進來,他目光微轉,瞥了過來。
不知為何,顧憑覺得,鄭旸打量他的目光,似乎比平常要更深一點。
他朝鄭旸一禮,含笑道:“之前的事,還沒來得及謝過將軍。”
他指的是遠西城下,青君以他威脅陳晏退軍的時候,鄭旸帶著東洲軍也跟著退了下去。
其實鄭旸本來可以不動的,或者也可以拿退軍跟陳晏做些交易。
但他什麼也沒說,就那樣干凈利落地退了。
顧憑認真道:“多謝少將軍義舉!”
鄭旸搖了搖頭:“那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
顧憑問:“這事之后,豫王可有怪你?”
鄭旸本垂眸飲著茶,聽到這話,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不曾。”
頓了頓,他平靜地道:“當時陳晏已經下了撤退之令,我從令而行,不算做錯。至于家族里,我跟他們說,雖然鄭氏一族如今屬于豫王一派,但是在秦王眼里也不過是派系之別而已,但如果我此番非要逆著他行事,依秦王的殺伐心性,后面必然難逃他的報復……這樣做實在沒什麼好處。”
他說到這兒,唇角扯了扯,似是微微笑了笑:“族中長者仔細想想,似乎覺得也是有道理。
所以雖然斥責了我,但也不曾真的狠罰。”
顧憑也笑了,給他和自己各倒了杯酒:“嗯,這說得確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