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也不知為何,他望著陳晏那黑沉的眼眸,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絲不忍。
或許這個人在他身邊的時候,這顆心,也是時時刻刻都在不安的吧……因為他三番五次地想要逃離,因為他在自己的心外豎起了屏障,不讓陳晏靠近,也不曾給過解釋,因為陳晏從來沒有從他這里得到過任何明確的承諾,肯定,安慰……
只是,以陳晏的驕傲,再難受,他也不會說出來。
見顧憑一直沉默,陳晏臉上的嘲弄之色更濃。
就在他冷笑出聲的時候,顧憑忽然在他懷中坐直身子,手指攏住他的肩頭。
“殿下,余青戎是我的好友。”他直視著他的眼睛,“在我心里,你和他不一樣的。”
陳晏僵住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顧憑攏住他的后頸,深深地吻了下來。隨著他的動作,墨發披流而下,微涼地劃過陳晏的側臉。
半晌,陳晏啞聲道:“你說什麼?”
顧憑輕輕道:“在我心里,殿下和這世上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他彎了彎眼:“所以,不要惱了,好不好?”
第55章
陳晏低頭看著他。
半晌,他伸手將顧憑攏進懷里,讓他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頸窩上,低聲一嘆:“你啊。”
顧憑靠在他懷里,長睫輕輕地眨了眨。睫毛掃過陳晏的喉結。
陳晏頓了頓,勾住顧憑的手腕,緩緩將他放倒在車廂內。
這個姿勢……
顧憑一愣,他僵硬地道:“這是在馬車……”
陳晏一言不發,只是又往下俯了俯身,手臂鐵鑄般將他控制在身下的陰影里,深黑的眸子緊盯著顧憑,灼燙的氣息來回撲打著他的唇瓣。
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顧憑嘆了口氣,伸手搭住陳晏的脖頸,仰起頭輕輕吻住了他,然后貼在他耳邊,低低道:“輕一點。
”
……
顧憑沉沉睡了過去。
這些日子,他的精神一直緊繃到了極點,如今驟然卸去防備,只覺得整個人好像陷入了極深的困倦里,偶爾清醒過來的片刻,也很快被陳晏卷入纏綿之中。
就這樣不知日夜地過了幾天,顧憑掀開車簾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池陵。
他注意到,陳晏的八百私兵已經不見了蹤影,現在跟在他們后面的只有十幾個人,都做普通護衛打扮。連馬車也換成了最平常的,乍眼看過去,和路上的其他車隊一般無二。他們這一行人馬,現在就像是一家再尋常不過的富戶。
趙長起騎著馬,慢悠悠地過來。
顧憑:“殿下的私兵呢?”
他問得直接,趙長起先是一愣,隨即笑瞇起了眼睛。
私兵的調動,難免事涉機密,像顧憑這種把邊界拿捏得很清的人,這種問題若是放在之前,他根本不會問。甚至你想說給他,他都不一定愿意聽。
趙長起笑道:“那些人啊,三日之前殿下令他們去舞陽了。”
舞陽?
那地方離池陵有數百里之遙,從方向上看,和池陵基本是一南一北。
顧憑正想問問陳晏這一趟是有什麼安排,馬車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了一座酒樓外面。
顧憑掀開車簾。他剛一下馬車,四周的目光就直勾勾地凝在了他身上。趙長起轉過頭,正對上他那張在日光下仿佛能奪走人呼吸的面孔,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知道顧憑的相貌好,但是以往的顧憑,那神態中總是透著一種仿佛遠隔云端的疏和淡。
但是,或許是因為這些天總是和陳晏待在馬車中的緣故,他的眉目間多了一絲似有似無的風流之態。
那眼底清透的水色,眼尾若隱若現的一痕薄紅,在湛湛青空和悠悠云影下,這樣的容光,再加上這樣的風情,幾乎可以灼眼。
愣了一下,趙長起不由把目光轉向了陳晏。
果然,他聽到陳晏低沉的聲音響起:“去拿一個紗帽給他。”
趙長起默默地想:何必呢,他們來的是酒樓,現在帶上了,等會兒吃飯的時候還是得摘下來。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接過紗帽,遞給顧憑。
顧憑接過紗帽,掃了一眼,正對上一個人的視線。
見他看過來,那人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火熱。
那火熱中夾雜著狠毒和貪色的目光,看得顧憑擰了擰眉。
他帶上紗帽,跟著陳晏進了酒樓。
坐下后,顧憑道:“剛才簾幡下面站著一個人,六尺,褐衣。別人都是擁在一起,他身邊卻是空出了一圈。”
這也是他覺得有點奇怪的地方,那些百姓似乎有意無意的,并不敢靠近他。
他道:“找個人,去打聽一下他的身份。”
甘勉應了一聲,帶人下去了。
吃到一半,甘勉走進來,低聲稟報道:“此人名叫趙全安,是本地有名的一霸。在街上看到美貌的男女,就下令讓人強搶。那些經他的手強奪的美人,都進了池陵高門大戶的后院。有那些人護著,這人有幾次被拘進府衙,又安然無恙地被放了出來。現在再看他當街搶人,都無人敢攔了。”
顧憑聽明白了,這就是池陵本地權貴豢養的采花使。
甘勉頓了頓,繼續面無表情地道:“剛才有人看到,他對著我們的馬車打量了半晌,言語之間,似乎看上了顧憑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