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轉過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是他。
自從那一次和他聯起手來算計蕭裂之后,顧憑就再也沒有見過沈留。雖然這中間也不過數月,但或許是因為發生了太多事,他竟真的生出一種許久未見的感覺來。
顧憑笑道:“你怎麼來了?”
陳晏雖不在鳳都,但他對鳳都時局的掌控卻不能松動。暗部這幾個月應當是比平日忙碌更甚。
沈留:“南疆內亂一旦牽扯上隱帝幼子……茲事體大,殿下將我急調了過來。”
他問顧憑:“你之前跟殿下說,懷疑那個布局陷害你和冠甲軍的人是隱帝幼子,這個猜測,你有多大的把握?”
顧憑搖了搖頭:“一個猜測而已,還未及查證,牽涉的人就一齊暴斃了。能有什麼把握。”
他道:“怎麼,你查出什麼東西了?”
沈留:“當年朔陽城破,一把大火將前朝的宮室燒得干干凈凈。此后沒過多久,南疆就多了一個名叫青君的人。這個人據說有手眼通天之能,凡世人所求,被他應允的,最后都無有不成。”
顧憑:“……是他?”
“不知道。就算是他,也必然是他提前就給自己備好的一條退路。輕易不會讓人尋出破綻。”沈留頓了頓,又道,“但是我們的人查到,這些年,雖然同青君做交易的人不少,但是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往往是求助于他后,過不了多久,那事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給解決了。而少有的那些自稱見過他的人,形容出來他的形貌又都不一樣。有人說他是個臉頰微方的男子,有人說他是個黑衣僧人,還有說他是個女子的……”
他低聲道:“這個作風,倒還真像是他。
”
沉默了一會兒,沈留忽然道:“他的路數與你相似。”
都是詭異得令人防不勝防。
這些日子,雖然他不在南疆,但顧憑在南疆的所作所為,他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人與顧憑術相近,心性卻截然不同。
想到這兒,沈留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顧憑正在垂眸沉思。
他可以肯定,這個青君,或者說隱帝幼子,是一定會出手襄助南疆王的。
如果說鄭旸只是讓他鄭重以待的話,那麼這個人完全是有些讓他感到警惕了。畢竟,這是一個連當今帝王都視為心腹大患的人!皇帝坐到這個位置,所見過的人杰不知凡幾,這個人能被他看得這麼重,絕不是輕易就能對付得了的。
他忽然聽見沈留道:“殿下來了。”
陳晏來了?
顧憑抬起眼,卻什麼人影也沒看見。再往身邊一看,不過瞬息的工夫,沈留竟也不見了。
他笑了笑,想,確實,以沈留的身手,他若是想要消失,恐怕誰也找不到他。
過了一會兒,陳晏從曲廊處走過來。
顧憑跟著他走入殿內。
陳晏伸出手,輕輕將他攏進懷里,手指摁了摁顧憑的額角:“頭痛了?”
“嗯,有點。”一想到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現在正站在南疆王的身后想方設法給他們挖坑,這腦袋能不痛嗎。顧憑閉著眼,靜靜地靠在陳晏懷里,問道,“殿下,你跟他交過手嗎?”
“沒有。”陳晏淡淡道,“朔陽城破的時候,我年紀尚輕,沒有在那里。而且……他退得很干凈。”
顧憑知道,這個干凈指的便是,此后這些年,隱帝幼子再也沒有打出自己的旗號,明著跟任何人對上,甚至連這個人還是不是真的存在著,到現在都成了謎團。
陳晏垂下眸,望著他微微繃緊的眼尾,輕輕吻了吻:“不必多想,靜觀其變即可。”
這個聲音很冷靜,也很平靜,就好像無論遇到再大的風雨,他都能擋住,所以,沒什麼好在意的,也沒什麼值得憂慮的。顧憑忽然想,陳晏,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早已習慣了以這種遮風擋雨的姿態面對著世人?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怔神。
陳晏望著他,擰了擰眉:“還是不高興?”
他扶了扶顧憑的腰,讓他坐直起來,直視著顧憑的眼睛,認真道:“此事有我,無須煩惱。”
顧憑靜靜地望著他,忽然伸出手,撫住陳晏的側臉。
他彎著眼,道:“殿下,你開心嗎?”
陳晏:“什麼?”
顧憑笑著說:“你可是憑空得了芒川和奇粟兩處要地呢,怎麼樣呀殿下,開不開心?”
陳晏見他終于笑了,神色緩了下來,淡淡哼了一聲。
顧憑哈哈一笑,懶洋洋地趴在他身上:“開心嗎?”
陳晏不答。
顧憑:“不開心?那下次可就沒有了哦。”
陳晏抱起他,向內室走去。在顧憑看不到的地方,他微微壓下了翹起的唇角。
……開心。但是再多的開心,也比不過這一刻,聽見他問他的這句話。
第42章
沒過幾日,顧憑就收到消息,南疆王退了。
明明他們只是剛占據了芒川和奇粟,大軍都還在整頓之中,連西進的矛頭都還沒露,南疆王就這麼干干脆脆地舍棄了自己的本營,直接給退卻了?
顧憑想了想,問道:“他退去哪里了?”
護衛道:“沉臺。”
沉臺?
顧憑盯著輿圖看了一會兒,閉了閉眼。
軍帳里,一片沉默。
趙長起苦笑道:“這下可不好辦了。
”
的確。原本顧憑的想法是,擒賊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