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旸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他靜靜地思索了一瞬,道:“知道他現居何處嗎?”
“打聽到了。”
顧憑和前來剿匪的將領的住所,在穎安當地的世家之中不是秘密,想打聽到這個并不難。
“好。”鄭旸站起身,”走吧,隨我去會一會他。“
親衛怔了怔:“那這宴會……”
鄭旸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面已經露了,再待下去也無益。”
“是。”
馬車停在樓館前面。
這里本是穎安用來安置陳晏和幾個高級將領的,后來陳晏為了議事方便,另擇了一處府邸,其他幾個將領也都隨之搬了出去。這方院落就變成了顧憑一人獨居。
鄭旸下了馬車,走到屋院門口。
親衛走上前,伸手想要敲門,但他的手剛一碰到門扇,還未及用力,那門就開了一道縫。
親衛一凜。
他退后了一步,低聲對鄭旸道:“少將軍,這門沒有上鎖。”
這時,一陣風卷過,將那開了一道縫的門又吹掩回去。
鄭旸盯著那扇在夜風中微微搖動的門,忽然抬起手,將門一把推開。
院門大敞。顧憑就在院中。
他倚在榻上,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在他對面,還擺放著塌和幾。那幾上還有酒。鄭旸抿了抿唇,走上前,試了試那酒盅的溫度。
還是溫熱的。
溫好了酒,擺好了塌幾,顧憑在這院中坐著,明顯是在等待什麼人。
似乎被他們的動靜給弄醒了,顧憑動了動,眼慢慢張開。見到面前突然多了這兩個不速之客,他眼中卻連半點意外都沒有,連那懶洋洋勾起的眼尾都沒有變化。
他站起身,施施然朝鄭旸一禮,含笑道:“鄭少將軍,久仰了。
”
無邊的月華灑落在他的眼底,那一笑,那一睨,真是說不出的俊逸,說不出的風流出塵。
鄭旸慢慢拿起酒盅,抿了一口。
他不緊不慢地道:“你知道我要來。”
這句話,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氣。
顧憑也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吹著風,喝著溫酒,還真是挺愜意的。他舒服地瞇起眼,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其實也就是沒有否認。
鄭旸望著他。
不去宴會,是為了引他過來,而且也算準了他會過來,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備好塌幾和酒水,甚至連門都敞開著,等他推開……從來,能夠洞察人心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況且人心多狡,許多人即使有那個判斷,也難有那個自信和底氣。
這個人做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在向他表示:他有才華,這才華還頗為難得。
這樣做,按說是刻意了些,但就連這份刻意,他也展示得坦坦蕩蕩。因此,鄭旸心里倒也生不出厭惡。他在塌上坐下,淡淡道:“為什麼?”
這是在問他,這樣費心地展示,是想要什麼。
顧憑道:“怒陽以西,就是吞銀谷。若想控制南疆,吞銀谷是一定要控于掌中的。南疆王應當也知道此地緊要,所以派了他的大兒子伏迎鎮守。”
鄭旸的親衛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他們下一步的計劃,還真是針對這個吞銀谷。換句話說,誰先拿到了這個地方,誰就掌握有挺進南疆的先機。但是這個打算,便是他們內部也還保密著。畢竟,陳晏剛剛收攏了穎安三鎮,在冠甲軍的地盤上,若是真要與他們爭這一地由誰來取,那會是不小的麻煩。
顧憑微微一笑,朝鄭旸晃了晃酒盅,然后一飲而盡。
他輕聲道:“少將軍,不知道我夠不夠資格跟你合作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好…短…
有點卡,讓我順一順大綱
第37章
鄭旸看了他一瞬,忽然,他開口道:“我確實要取吞銀谷。”
一旁,親衛瞪大了眼。
這可是在穎安城,甚至這座院落,陳晏還曾經住過。哪怕他已經搬出去了,也大可以留下一兩個耳目。在這種地方,少將軍怎麼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將他們下一步的計劃給說出來了?
鄭旸卻知道,顧憑既然敢敞開著門等他進來,那就說明這里在他眼中是絕對安全的。再者,剛才他一進來便注意過,除了他們之外,這座屋院里確實沒有第四個人的呼吸。
……其實,他夤夜而來,對方卻好整以暇地相待,這第一步,他已是失了先機了。
鄭旸淡淡道:“說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憑答道:“從吞銀谷向北出兵,可以切斷怒陽與穎安的聯系。少將軍雖然駐守在怒陽,但糧秣還是要從穎安出的。也就是說,吞銀谷的南疆兵如果有意,便可以斷絕東洲軍的糧道。這樣的隱患,少將軍不會置之不理。”
鄭旸沉靜如水的聲音傳來:“還有嗎?”
“吞銀谷以西,以南有兩大要塞。芒川,還有奇粟。一旦這兩處到手,就能直取南疆王的王都。”
顧憑笑道:“所以我想,無論如何,少將軍對吞銀谷應當都是勢在必得。”
夜光清徹地鋪落在他身上,這淡淡一笑,真有一種月華流照之感。
鄭旸從他身上收回目光,道:“不錯。”
他第一次聽到顧憑這個名字,還是冠甲軍的捷報傳回鳳都的時候。
說實話,無論是他還是陳晏,或者是朝中的一些重將,他們每個人經歷過的戰役,大大小小的都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