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辦法說。就好像,他也無法告訴顧憑,今天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在他從親衛口中聽到了顧憑的一舉一動的時候,他并不是像那些人一樣,為了顧憑使出的智計而驚嘆,想著該將他擺在什麼位置,令其才能可以被大用。
他只是很想看到顧憑出現在他面前。
就好像今天,本來他可以在秦王府里等著顧憑回來,但是,他就是想看到顧憑立刻出現在面前。
所以他吩咐趙長起駕車,來到這里等待著。
這樣的舉動,很奇怪,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尤其是,這個讓他奇怪的人,自己卻總是那麼從容自若,那麼隨心所欲,那麼萬事皆不在意。
陳晏冷冷道:“孤給你的,你有什麼不敢拿的。”
顧憑看著他,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再說。
昨天,在他跟殷涿說起帝王座下,何止萬骨的時候,雖然說的是皇帝,但他眼前晃過的,其實是陳晏的影子。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真是不想明著拒絕他。
但是……
陳晏最近這些舉動,還有對他的態度,讓顧憑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他閉上眼,在心里慢慢地琢磨。
得想個法子,不能讓陳晏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第13章
回到府里,陳晏還有事要處理,顧憑一個人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識青園的地契還有那些仆從侍衛的身契,都已經擺在他桌上。顧憑一看到這些擺放得整整齊齊,價值千金的薄紙,還有這些紙背后那遠不是千金能換的勢力,就覺得無比燙手。
他嘆了口氣,令人掛出箭靶,開始練習射箭。
夜色昏沉,白日里清晰可見的靶圈,現在成了一團漆黑。顧憑瞇著眼,一箭一箭地射出去。
沈留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站在旁邊,一直等到顧憑將所有的箭都射了出去,才開口道:“十二支,僅有三支中靶,沒有一支射中靶心。”
顧憑剛才基本和盲射差不多,能有三支中靶已經不容易了。但是……他看了眼沈留站著的位置,除非沈留的眼睛天生異于常人,在黑暗中也可視物,要不然他應當也是什麼也看不見的。
仆從將箭靶摘下來,捧到了他們面前。
箭靶上還真是只有三個箭孔,靶心處空空蕩蕩,確實是沒有射中。
顧憑:“沈大人好眼力。”
沈留淡淡道:“并不是看見的。這種情況下,你若是想射中靶心,那也不能憑看。”
顧憑:“那是憑借什麼?”
“感覺。”
顧憑點點頭。其實他剛才自己練的時候,隱隱約約也有這種感覺。這東西說起來虛幻,但還真的有用。命懸一線的時候,哪有那個時間等你去瞄準?真在戰場上,要去伏擊時,誰能保證一定是艷陽高照的白天,誰能保證視野里不會有任何東西的遮擋?到了這種時候,那種被淬煉出,即使不能視物也依然對目標保持感覺,就是致勝的關鍵。
沈留忽然道:“你練了多久?”
他說:“能中靶三支箭,必定也是下了一段日子的苦功。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的?”
顧憑不在意地道:“大概每日都練?從你教我那日就開始了,只是沈大人從來不晚上找我,所以一直沒有見到。”
沈留:“你其實不必……”
他想說,顧憑身邊,陳晏必定會安排下護衛,若有危險一定是有高手保護在側的,他其實不需要自己練成能夠對敵的箭法。
但他能看出來,顧憑這麼做,就是因為他不打算把自己的安危交給陳晏。這種獨立,這種隱隱的,保持界限不去憑靠的獨立,讓他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顧憑挑了挑眉:“沈大人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來找我有何事呀。是殿下又下命令了?”
沈留望著他。
這個人,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聰明。也從來不會對他掩飾自己骨子里的不安分。
他將一封密函交給顧憑,淡道:“對,殿下想用你。”
顧憑笑道:“難道不是已經在用了嗎?”
一邊打開密函。
但是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頓住了。
這封密函上寫著,皇帝將會去云寧山圍獵,他顧憑那一日也要前去,若是遇到有困獸行為狂躁,有傷人之舉,就要勇猛地撲上去把這個困獸給結果了……雖然他知道,陳晏這麼安排,應該不是指望他親手降服猛獸,周圍一定有人暗中協助。但是他沒看錯吧,沒有領會錯意思吧,這是要把他送到皇帝面前出風頭?
半晌,顧憑深吸了一口氣:“殿下是什麼意思?”
沈留:“你看不出來麼,殿下打算安排你入朝了。”
本朝雖然有科考,但是絕大部分的人還是靠舉薦入仕的。或者說,很多人即使參加了科考,也會去走權貴的路子,尋取他們舉薦。入朝之人,身上多半打上了各式各樣的烙印,有的是來自官宦世家的,有的是秦王一系的,有的是豫王一系的……
但是,誰的舉薦,比得過帝王的一眼相中?走誰的路子,能比走皇帝的路子穩妥?
沈留拿出一把匕首,放在石桌上:“殿下給你造出來了一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