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顧憑語氣是那麼輕描淡寫,神態那麼從容平淡,平淡到……幾乎就像是帶著一種不屑。
這種不屑,讓人下意識覺得如果懷疑他,那是可笑的。
終于,他啞聲道:“多久?”
他快速道:“我最多只能跟你十年。”
十年?
顧憑搖了搖頭,在少年攥緊拳頭的時候,笑吟吟地朝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兩年便可。”
陳晏派他來收服少年,又不讓他提及身份,那估計就是不打算讓少年在明面上和秦王一系的勢力有任何牽連。既然顧忌了這個,多半以后是要把少年送進朝堂,布成暗子的。
既然如此,這侍衛當個兩年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他也沒打算給陳晏打十年工。
“兩年?”少年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他不知道是為了確認,還是為了強調,又重復了一遍,“我要朱興倫的命。”
“嗯。”顧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交代道,“這兩日你可以吃點好的,休整一番,然后把該收拾的收拾一下。過幾日,我會帶你回一趟沛陽。”
少年仿佛還有些發怔,眼神中難得露出幾分符合他年齡的稚氣。
顧憑微微笑了笑,安撫似的多解釋了一句:“如果想伸冤,在鳳都就足夠運作了。但是想報仇的話,還是得回沛陽解決。”
說罷,他轉身走出了院子,對一個仆婢道:“收兩本儒學典籍,送到他案上。”
這少年天性聰慧,又過于狠烈。顧憑想,還是讓他好好從書里感受一下中正平和之氣,看能不能把性子拉回來一點。
這個時代,書籍還是挺珍貴的,起碼想要找到儒家的經籍并沒那麼容易。但那個仆婢聽到這話,面上卻絲毫不見為難,穩穩應道:“是。
”
顧憑從她身上收回視線,上了馬車,道:“回去吧。”
“是。”
回到秦王府,顧憑對那個暗部侍衛道:“今日之事,我需要回稟殿下,你去問一問,看殿下何時有空。”
侍衛躬身應是。
雖然陳晏已經準許他在秦王府外留宿,也就是不打算再拘住他了,但是帶著殷涿回沛陽的事,他還是得先跟陳晏報備一聲。否則,以這個人的脾氣,恐怕又要生出麻煩。
過了一會兒,侍衛回來道:“回大人,殿下正與人在外間議事,說晚間會召見您。”
晚間召見?
顧憑皺了皺眉頭。
大晚上的,想也知道會在哪兒召見他。但他真的不想再留宿在陳晏的寢居之中了。那畢竟是陳晏起居之所,里面隨便一封密折,都涉及秦王一系的機要。雖然他不會碰,雖然陳晏看起來并不介意,但陳晏介不介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憑并不想給他介意的機會。
他以后是一定會離開陳晏的。或許是等陳晏對他興致淡去,或許是等到陳晏開始議親。
其實陳晏的年紀已經到了,說實話,如果不是之前有戰事耽擱,如果不是皇帝的態度至今還很不明確,他的妻室早應該定了。
但是再拖,看看現今朝中局勢,大約也就是這兩年了。
他一定要保證陳晏在放他走的時候,心里不會有任何忌諱。
于是,顧憑對那個侍衛微微一笑:“煩請轉告殿下,說阿憑今日勞心竭力,疲憊不堪,深恐言行失當。要不……我明日再去殿下跟前請罪?”
說完,他也不管那個侍衛不敢置信的眼神,懶洋洋地回了屋。
第9章
顧憑吃過飯,又舒服地泡了個澡。頭發濕著,他索性走到院子里,吹著小風,也讓頭發干得快一點。
還沒晾一會兒呢,院門忽然被人推開。顧憑轉過眼,看見陳晏走了進來。
他眨了眨眼:“殿下?”
陳晏瞥了他一眼,走進屋內,拿起一塊柔軟的布帛包住顧憑的頭發,將水分絞干凈,然后一邊擦拭一邊道:“你這樣晾一晚上,它也干不了。”
顧憑笑了笑,把今日和殷涿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晏的手指輕輕拂過他散開的長發。
……把殷涿放到顧憑身邊,并不是隨意的安排。
顧憑這個人,行事足夠果斷,于謀算機變上也遠勝常人,但唯獨本性之中,少了幾分生殺予奪的狠辣。自古欲成大事者,想要站上那個呼風喚雨的高位,殺伐的手段和狠性是少不了的。顧憑身邊,就缺了這麼一個可以替他不擇手段的人。
但是顧憑今晨問起來的時候,陳晏并沒有多解釋。
他下意識地感覺到,就因為顧憑不好殺戮,所以特意找到殷涿這樣的人,讓那些顧憑下不了狠手去處置的人,能有人毫不留情地去殺,去廢,去鏟除;還專門趁著這個人尚在寒微,孤立無助,最需要援手的時候把他送到顧憑身邊,好讓顧憑可以借此機會收服他……
這份用心,這種在意,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有些過了。
有些過了。不該這樣的。
陳晏淡聲道:“想讓他做你的侍衛?可以。”
說著,他低下頭,咬住了顧憑的唇瓣。
顧憑微微睜大眼,有些被動地承受著這個吻。
不知為何,他感到陳晏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急躁,甚至隱隱的有點兇狠,就好像在壓抑著發泄些什麼。
下一秒,他被陳晏抱了起來,放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