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魚湯)
秦淮生平從未有過這般的感受,一時間,只覺得整個人尤如騰云駕霧般飄了起來,下意識便發出了一聲輕喊,雙膝一軟,便癱倒在身后的小床上。
鐘信便像是一只好不容易吃到獵物的餓狼,這當口,已經不會再輕易松開咬著食物的嘴。見他癱軟下去,便毫不猶豫地跟著倒了下去。
(一鍋鮮魚湯)
那熊熊燃燒的房舍之外,菊生已經徹底無能為力了。
當他起初努力嘗試砸開門鎖,破門入室的時候,那室內的大火,便已經從里面洶涌地燒了出來。這光景的房子,本就是木結構的居多,再加之滿室的木質家具,澆上如此多的火油,又哪里還來得及砸開房門。
菊生咬牙跑到后院,想喊那些下人齊來救火,卻發現那些丫頭婆子個個半昏半醒,口吐白沫,有些略好些的,也都四肢乏力,行動困難。
他自己拎著水桶跑了兩趟,眼看著那已經燒得開始四處塌陷的房舍,眼晴里的淚水不停地滴落,終于明白了什麼是杯水車薪,也更加懂得了什麼叫豪門大宅的冷漠無情。
泊春苑的大火燒到這般光景,整個鐘家,竟不見有人過來救火,也實是難得了。
他正茫然無措地站在那里,身后終于聽到了一陣人聲。
菊生回頭看去,才看見大太太何意如帶著一眾人等,似模似樣地走了過來。
何意如一邊指揮著眾人趕緊去幫忙救火,一邊看著已經燒成斷壁殘垣的房舍,眼睛里隱隱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待看見一邊滿臉淚水的菊生,倒不去問他什麼,只在眼神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神情。
跟大太太過來的眾人倒都帶著家什,這會子你揚一點土,他拎半桶水灑過去,倒做足了救火的樣子,只是那火,卻也不見滅了半分。
不大工夫,幾個婆子將香兒和幾個略還有些精神的下人從后院扶了過來。
何意如和香兒對了個眼神,又輕輕瞥了菊生一眼,用力點了下頭后,便故作焦急地開口道:
“七少爺與七奶奶現下人在哪里,可否在這火場里面?這東跨院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竟會燒成這個樣子,你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是干什麼吃的,為什麼都不來救火,一個個都是死人嗎!”
香兒一邊捂著肚子,作著痛苦狀,一邊故作驚恐地看著火場,顫聲道:
“回太太,兩位主子此刻人在哪里,奴才是真的不知,只希望不在這火場中便阿彌陀佛了!至于我們這些人,原是今天晚上,七奶奶賞了太太的螃蟹給我們全體下人,大家難得吃到這樣的東西,未免貪嘴,吃得下作了些,誰知吃了這東西后,卻不知為何,一個個便都在我們那下處昏了過去,若不是方才菊生少爺過來叫嚷,我們便連這跨院里火燒成這般模樣,也實在不知。”
她這邊剛說完這話,何意如身邊一個婆子便大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太太賞的螃蟹有毒?可是闔家上下,哪房沒吃這螃蟹,為何別人都安然無事,只有你們泊春苑里鬧鬼?”
香兒急忙擺手道:“奴才并不是這個意思,這事又和太太的螃蟹有什麼相干,我記得清清楚楚,原本這螃蟹取來時,還都是鮮鮮活活的,在小廚房烹制時我也去看過,還剛巧碰到了菊生少爺,只不知為何,少爺見了我卻有些躲躲閃閃,倒似嚇了一跳的樣子,還只和我說今天的螃蟹好得很呢。
”
她這話說完,一邊正在發怔的菊生猛地抬起頭,下意識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今天又何曾去過什麼廚房了。”
香兒故作驚訝道:
“菊生少爺好差的記性,我這里卻記得清清楚楚,你怎麼便都忘了?便是你真的忘記倒也罷了,只是我卻不懂,為何我們這些人吃了螃蟹,一個個又昏又迷,頭痛腹脹,而少爺你卻安然無事?難道你吃的螃蟹竟不是廚房里的不成?還是說,菊生少爺根本就知道這螃蟹吃不得,便壓根碰也沒碰?”
菊生本就不敢確定七哥和嫂子在不在室內,更加不敢去想他們是不是已經葬身火場,在這樣混沌痛苦之際,聽她這樣胡攪蠻纏的誣陷自己,當真是氣得心中亂撞。
他正欲說些什麼,可是腦中卻忽然一動,倒想起自己為了防范大太太下毒,的確沒有吃那螃蟹,可是一時之間,這話倒不好解釋。
香兒見他瞬間語遲,便又抹著眼角對何意如道:
“這螃蟹為何忽然使人中毒,并且這事與這失火之間有無關系,奴才也不敢亂說,但奴才總覺得,若是沒有這中毒一事,這樣的大火,又怎麼會不聲不響地就著了起來,而若不是我們這些人都在昏迷之中,又怎會任它著到這般地步,這其中的種種異常,奴才也不明白究竟,只是心疼主子和奶奶,其他的,還是請太太定奪吧。”
何意如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神情錯愕的菊生,神色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