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大早,便有常來鐘家的醫生,在何意如的房里坐了好一陣工夫。
這醫生在本地可謂是極負盛名,非鐘家這樣的巨富之家,輕易很難求得其登門醫治。
這會子,醫生和何意如細細說了些鐘禮的病情,何意如聽完他的話,身子靠在那里,有許久一言不發。
原來鐘禮至昨夜被人從火場外救出后,何意如便讓人把他暫時安置在自己的隔壁,也好能時刻照看一些。誰知從那時直到現在,他已經整整昏迷了一夜,卻還沒有一點醒來的意思。
而現下醫生經過仔細檢查后,才發現他身上的皮外傷都非常輕微,可是整個人,卻似乎進入了一種極為少見的狀態。
那便是無論醫生或家人如何呼喚他、甚至用醫用針刺等方法驚擾他,他卻都完全沒有反應了。
醫生似乎苦想了半天,才有些猶豫地告訴何意如,三少爺現在的身體狀態,若在西洋醫學看來,似乎像是一種叫植物人的情狀。
但是讓醫生奇怪的是,那種被定為植物人的病人,往往都是腦部受了巨大的創傷,引起大腦的神經壞死,才會導致整個人處于這種昏迷不醒的狀態。
而鐘禮現在,卻沒有任何的頭部外傷,也完全找不到可以誘使他昏迷的病因。
醫生走了,何意如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的右手慢慢摸上了左腕上的一只玉鐲,那是她身上常年戴著的一個寶貝,所有人都以為她喜歡那玉的水頭成色,可是只有她和鐘九知道,那原是她生下鐘禮那會兒,他專門選了一塊和田美玉,打成后送給她的禮物。
可是這會子,這玉鐲還是瑩潤如初,可是那個和它同齡的嬰兒,雖然長大了、成人了,卻變了模樣。
她想起醫生一邊搖頭一邊說的話。
“三少爺這毛病,我這幾十年來,也從未得見,當真是納罕得很。依我個人愚見,他此時這癥狀,并非是外因所致,竟完全是心魔所困。說得直白點,他現在昏迷不醒,原是他潛意識里,便不想蘇醒過來。所以太太問我他可有清醒之日 ,我卻不敢回答,這一切,都要看三少爺自己腦子里,有沒有那個念頭了。他若想醒來,也不過是片刻之間,他若不想,便這樣長眠一世,也未可知了。”
何意如這邊正想著醫生的話,愁眉不展,門口卻進來了一個婆子,竟是跟大女兒鐘毓去的陪房。
這幾日鐘毓兩口子一直未來,老三又這樣,何意如更覺失了臂膀。這時見了那婆子,忙問她因何而來。
那婆子特特從邱府趕來,便是受鐘毓所托,來和何意如說一聲,因姑爺邱墨林前幾日夜里在鐘家給鐘仁上了夜香后,不知是不是撞到了什麼,回去后倒像是中了邪一般,上吐下泄,高燒不退,還成日家說著胡話,聽大小姐說,總是在嘴里喊著“鎖、鎖,莫搶我那鎖頭”等字樣,胡言亂語,倒把大小姐嚇得夜不能安。因此特讓這婆子來說聲,這程子暫不能過來了。
何意如擺手讓她去了,心中卻難免更加煩悶,只覺從鐘仁突然故后,整個大房便沒了順心順水之事 ,竟是別扭得很。
她一想到這里,便掙扎著想去佛堂拜拜神佛,卻不料一個管外事的婆子匆匆趕來,原來方才在外面廳里,竟有那官差專程派人送來通知,說是鐘仁的案子已經了結,一并大奶奶和鐘信也都脫了嫌疑和干系。
何意如正稍稍點頭,緩了口氣,誰知那婆子又告訴她,因二爺現在臨時主事,那官差便是他親自接待,現下二爺特意讓告訴太太一聲,打鐵原需趁熱,既然大奶奶已經官判了無事,便不宜再拖延,他那邊已經通知了族中掌事者,馬上就要按族中規矩,商議大奶奶無后遣返一事。
何意如聽得此言,便知鐘義等人心急如焚,恨不能盡早將自己在大房的勢力一一掃除,好換上他們的人馬。
她被諸事煎熬,眼前倒像是有無數金光亂晃一般,即便縱橫了半生,此刻卻只覺千頭萬緒、事事灼心,竟完全沒了主意。
便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
“太太,不知這會子可有工夫,老七有一要緊事,想討您的示下。”
第46章
方方用過早飯,鐘家各房便應臨時掌事鐘義的要求, 齊聚在大花廳內。
這一次, 除了昏迷不醒的三少爺鐘禮和大小姐鐘毓兩夫妻,鐘家的人, 到得甚是齊整。
而族中這邊,除了族長鐘九, 亦有二個德高望重的族中前輩,一般有如此陣仗之時, 大約都是合議族中寡婦譴返一事。
此時在鐘九家中, 已經將鐘飛鴻軟禁在閨房里,為的便是防止她膽大輕率, 倒會暗中做出約了鐘禮兩下私奔之事。
誰知一夕之間,風云突變,鐘家失了火不說,鐘禮身上竟發生昏迷不醒這樣的慘事,鐘九聽聞之后,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他既擔心私生兒子會從此長睡不醒,又擔心孫女若知道鐘禮病情后,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