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義橫了她一眼,轉過身去,壓低聲音道:“如此便這麼定了,你向來細心,便再多思慮思慮,別出了紕漏便是,至于做事的人,原便是你的首尾,自然是妥帖的,只是你再叮囑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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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這幾日在泊春苑卻也甚是辛勞。
雖然收了菊生做義子,相當于鐘仁和他有了后人,便可代盡孝子之職,一應守靈燒紙哭靈之事,都是菊生一人承擔。
可是畢竟‘大喪’之中,妻、子原是各有所司之職,秦淮身為寡妻,按照其時規矩,亦是從早上五更,直忙到三更天,才能略略休息。
不過這幾日來,那二房派來的碧兒倒真是出人意料,竟然頗為盡力。身為掌事丫頭,配合鐘信和秦淮二人,將泊春苑中的眾丫頭婆子分派得甚是齊整,忙而不亂,倒確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尤其她見鐘信和秦淮菊生三人,日日都要忙至深夜,白日里的三餐,幾乎都是忙里偷閑,勉強吃上一點。因此她便親自安排了小廚房,每日夜里,為這三人單獨做出一桌宵夜,各種精致小菜、細粥并各種點心,應有盡有。
并且在這些之外,每日還要廚房必煲出一樣糖水,或是桂花蓮子燉百合,或是雪耳花生紅棗羹,天天變了樣子。待糖水煲出來后,又晾得半涼,到晚上時分喝了,既能解了暑氣,又可緩解疲乏。
因此便是鐘信這樣素來節制的,晚上也會盡喝上兩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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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秦淮在忙碌之中,既隱隱期待在鐘仁的喪期過后,官家的結果可以早點出來,自己便終將有出頭之日。
可是同時,他又有些搞不懂自己的情緒,經常在看到鐘信的時候,會忽然間有些魂不守舍。
因為秦淮發現,這幾日的鐘信,似乎和從前在自己面前,那個總是躬身低眉的他大有不同。
有好幾次,在四下無人,只有他們倆在靈堂燒香的時候,秦淮都在無意間撞到了鐘信的眼神。
而正是他的眼神,讓秦淮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那似乎是一種帶著審視、思慮,甚至有些逼迫的古怪眼神,每撞到一次,都會讓秦淮感覺心底莫名的緊張,倒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一個心狠手辣的屠夫盯上了一樣。
可是偶爾,同樣是這樣的眼神里,秦淮又仿佛看到其中間雜了另外的一種神情。
那種神情,倒像是養花人守著一盆鮮花時,眼睛里會不自禁流出的一種欣賞,或是喜愛。
秦淮雖然說不好它究竟蘊含著什麼,卻知道那里面的東西,總是不經意地讓自己想起一幅畫。或者說,會想起那幅畫中人眉梢處的,一點胭脂紅。
這一天暑氣極盛,幾乎是今年最熱的一個日子。
鐘家上下忙碌了一天,到了夜里,各處才終是清靜下來。
不知是不是暑氣太重,各房眾人皆覺得無法入睡,大多院子都亮著燈,不少人更是跑到外面避暑納涼。
鐘毓和邱墨林這幾日亦是在鐘家跟著打點些事務,到了晚上,有時回去邱家,有時便會住在何意如的下處。
這樣熱的天,邱墨林洗了幾次臉,仍覺得悶熱,便跟鐘毓說要出去園子里逛逛。
鐘毓因來了女子之事,心煩意亂,見他在一旁啰里巴嗦,早就厭倦之極,聽他說要出去逛逛,便讓他趕緊自便。
邱墨林心中竊喜,到了園子后,拔起雙腳,便偷偷往泊春苑摸來。他一邊疾行,一邊時不時按一按懷里那個絕妙的物事,只覺得今日天氣這般炎熱,想來那小嫂子也一定會心火難耐,若是見自己忽然出現,干柴烈火,想來今夜必將成就好事。
他越想越美,嘴里忍不住便哼起十八摸的小調。哪知剛走到半路的光景,竟隱隱聽到一陣人聲。
他心中疑惑,便急忙隱在一帶花墻之后,卻見那起人聲原是二房三房的兩位太太,同鐘秀、鐘義、鐘智幾人,聽他們言語,原是要同去叔秋苑看望老三鐘禮。
邱墨林心中只盼這些人趕緊過去,好抓緊時間去泊春苑行事。好容易等這些人都去得遠了,便又抄著小路,緊著往泊春苑的后門而來。
這會子,小廚房正是為秦淮等人做宵夜的光景,廚房里熱火朝天,正在弄最后的幾道小菜。
而那煲已經燉好的糖水,一早就晾在了外面的井臺上,用紗網罩著,借一點那里獨有的涼意。
一個嬌小苗條的身影走過來,像往常一樣,挨樣菜蔬都細心地看了又看。最后,卻把目光落在那井臺的糖水之上。
第39章
暑氣雖濃,但這井臺的石板因透著地下的水氣, 卻極是涼爽。
那紗網之下罩的便是今日燉好的糖水, 原是由蜂蜜銀耳并雪梨共同熬制,聞之便清甜爽潤。
原本這鍋糖水也可以整煲端去大奶奶飯廳中, 方便飯后隨時喝上一些。可是今日碧兒卻改了主意,只叫廚房里先盛出三大碗來, 放在提盒里,自己拎著, 說是先送過去給奶奶他們解解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