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這樣想著,便很自然地轉過身,慢慢走到里間臥房的門口。
“叔叔這床倒窄得很,你這麼大的身子,又怎能睡得舒服,不如我明日叫了丫頭,找人換一張吧。”
秦淮很自然地在門口打量了下房里的器物,借著說那睡床的當口,便抬身走了進去。
鐘信見男嫂子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走進了自己的臥房,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下子漲紅了起來。忙跟著走了進去,便要把身體擋在書桌前面。
只是畢竟秦淮先行了一步,臥房又小,他只一個轉身,便先到了書桌那里。
秦淮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書桌上方平攤著一本打開的畫冊,以秦淮敏銳的眼神,一眼便看出正是鐘仁曾讓自己看過的那本春宮。
打開的畫頁上,是一幅極其香艷、甚至可以說有些另類的畫面。
一個身著白色紗質中衣的少年,正斜坐在一張藤椅上,手中搖著蒲扇,眼睛半睜半閉,既似在昏昏欲睡,又像是在看著天上的一彎月牙。而在那張藤椅下面,另一個赤著上身的青年,卻俯在白衣少年的腳邊,兩只手攬著少年纖長的小腿和腳踝,面色盡是一副色眼迷離的癡態。
這畫中的二人雖然并未露出半點皮肉,更加沒有像好多春宮那樣真刀真槍無遮無擋,卻全憑畫手高超之極的筆觸,將炎夏暑夜中青春少年的絕美肌體,以及二人無法遏制的情欲,在那兩雙迷離的眼神中,描摹得淋漓盡致。
秦淮只看得心里呯呯直跳,只覺兩只耳垂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
而在那張畫頁下面,又鋪著一張雪白的雪浪紙,邊上擺放著描摹的畫筆,顯然,是有人正在描摹這張圖畫。
秦淮稍稍探了探身子,向那紙上看去,卻不料竟比方才看到那香艷的畫面更加吃驚,只差點便脫口叫了出來。
原來那畫紙之上,已經照著原圖畫出了藤椅上白衣少年的臉面,只是如果秦淮沒有看錯的話,這張臉和上面畫中人的臉并不甚是相像。雖然都畫出了一副海棠春睡般的迷離眼神,可是如果說上面的少年軟如一灘春水,那這幅鐘信所描畫的少年,眼神里則多了一份神秘與矛盾的感覺。
然而這些并不是可以讓秦淮險些脫口而出的理由,讓他心中一凜、有些無所適從的,是在這個少年的眉梢處,多了一點若有若無的胭脂紅。
一定是筆誤吧。
秦淮忽然覺得身旁鐘信的呼吸,明顯有些緊張的粗重。
他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在鐘仁死后,沒有人逼他的情況下,仍然在偷偷描畫春宮。還是不想讓自己看到,那一點似是而非的胭脂紅呢?
門外,忽然間傳來兩聲有些急促的叩門聲,倒讓室內的叔嫂二人,皆是心中一驚。
這工夫,又會是誰呢?
第35章
片刻后,泊春苑東跨院鐘信的房門前, 竟站了一群丫頭婆子, 而為首叩門的,卻是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 正是今天二房剛剛送過來的掌事丫頭,碧兒。
“七爺嗎, 我是碧兒,看你房內燈還未熄, 這會子麻煩七爺開開門說話!”
碧兒的聲音依舊甜美, 卻隱隱可聽出一股極力在壓制的興奮。
“這麼晚了,我已經脫衣準備睡了, 有什麼話,姑娘不如便請隔著門說罷。”
房間里傳來鐘信略有些低沉的聲音。
碧兒臉上的笑容紋絲未動,嘴角卻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七爺,這會子泊春苑竟出了件大事,闔家上下,忽然遍尋不到咱們家大少奶奶。正房后院,都找過了,卻還是人影不見。我這里急得跟什麼似的, 可是半夜三更,又不敢這會子便去回稟了二爺, 故而便先帶人找了大半個院子,恰巧方才有小丫子說,好像看到大奶奶朝七爺這邊院子來了, 所以才找到七爺這里,問上一問。”
鐘信似乎愣了愣,遲疑了片刻,略提高了聲音道:“這工夫大嫂子怎麼會忽然不見,倒是怪事。只不過他便不在,又怎會在我這里,想來那丫頭必是看錯了。”
碧兒聽鐘信的回答,似乎早有預料,便回頭對身后眾人道:
“我便說罷,大奶奶斷不會在七爺這邊。方才依我的心思,便覺得七爺這里根本不用查找,誰都知道大奶奶與七爺是叔嫂之親,避嫌還來不及,哪里有做寡嫂的,半夜三更倒往小叔子這里跑的道理。七爺既這麼說,咱們還是快點往別處尋去,這會子大爺剛剛歿了,大奶奶情緒不穩,咱們做下人的,倒千萬莫大了意。”
她話音剛落,一個半老婆子的聲音便接了上來。
“姑娘這話說的很是,現下宅子里的主子歿的歿,病的病,傷的傷,家里頭也算得上是多事之秋了。這大半夜的要是找不到奶奶,不出事倒好,若有了什麼紕漏長短,咱們個個兒倒要跟著吃不了兜著走。
依我說,也不論是哪里,這會子找就找個清楚。七爺這里有或是沒有,不如開門讓大家看上一眼,也死了心,再往別的地方尋去,七爺看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