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會子見鐘智三語兩語間便又將臟水潑到自己身上,秦淮心中的怒火,便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他慢慢站起身,竟徑直走到鐘智的身前,盯著他的臉,半晌沒有言語。
眾人都覺得有些納罕,但又知道方才六少爺話里話外,便是在嘲諷剛成新寡的大少奶奶,故而見秦淮忽然站出來,皆是心中一驚。有好事的,更是興奮的睜大了眼睛。
鐘智被秦淮看得有些不甚自在,用手理了理油亮的分頭,訕笑道,“大嫂子為何這般看著我不動,雖說咱們是叔嫂的情分,可是大嫂子剛剛寡居,便這樣盯著小叔子看,終不太好吧!”
秦淮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將目光從他的面上移開,轉向堂中間擺放的一只香爐。
那爐中原燃著檀香,此際天色已晚,香火早已燃盡,只微有余香裊裊。
秦淮看了看那爐口的香灰,忽然開口道:
“人死如香燼,剩下的,不過是死灰一捧。大爺方方離我而去,我現下這顆心,正如這爐里的死灰一般,便是多看六爺一眼,也不過是親眷間慣常的情分,你又何必多心,說出那些讓外人見笑的話來?更何況我之所以這樣看你,自是有我的緣由……”
秦淮說到此處,頓了頓,一邊的鐘智正聽得心中納罕,忍不住問道:“什麼緣由?”
“說起來,我不過是想細瞧一眼,六爺怎麼就自覺有那份量,能入了大房丫頭的眼。要知道,人家雀兒口中說要嫁的少爺,根本便不是你!”
第30章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會客廳先是鴉雀無聲, 繼而便是竊竊私語。
不解其意的人互相對著眼神, 小聲嘟囔,看對方是否知道大少奶奶話中的意思。而何意如和鐘毓則面色忽變, 似乎對秦淮這句話甚是詫異。
鐘智的臉色更是在瞬間由白轉紅,明顯有了幾分羞怒。
他正欲開口質問秦淮這話究竟是何用意, 坐在于汀蘭身邊的鐘秀,卻裊裊娜娜地站了起來。
她開口便帶著三分淺笑, 梨渦時隱時現, 當真是嬌美可人。
“六弟你且打住,這麼和大嫂子說話, 本就是你的不是,咱們家各房素來親厚,嫂子又是男兒之身,莫說多看了你幾眼,便是他素常和老七同房同院,同行同住,不也是后宅里都瞧慣的嗎?連大哥生前都不計較他們叔嫂親密之事,你這會子倒還矜持上了。依我說, 聽大嫂子的意思,他竟是知道雀兒相中的是哪位少爺, 那不如便說了出來,太太既托了底,咱們也免了胡亂猜疑, 畢竟大哥走后,咱們家現在還有二哥、三哥和你這三位少爺,且看一看,究竟是誰入了咱大房丫頭的眼!”
秦淮方才因在火頭之上,對鐘智明顯譏諷自己的言語一時實難自抑,懟了他兩句。
可是待自己說出雀兒相中的并不是他后,立時便有了悔意。
畢竟他從旁看來,雀兒這兩日在鐘仁死后,應是在鐘家大鬧了一場。而且何意如雖半遮半掩,卻也能夠看出,她明明便已經知道了雀兒的心思,只是因著某些特殊原因,而不欲在眾人面前說出來而已。
自己現下這一沖動,倒顯得有些口無遮攔了。
不過他心念一轉,卻覺得以鐘家后宅各房的路數,如若雀兒當真不管不顧,借著手里有些和主子叫板的資本,便敢和大房太太叫囂,那即便自己此刻不說,二房三房那幾張利嘴也必會弄出些妖蛾子,還是會如眼前一樣,定要弄出場逼宮的戲碼,不把雀兒手里的東西掏出來,絕不會完。
再者說,眼下鐘仁已歿,大房明顯勢單力孤,二房三房皆躍躍欲勢,上位之心昭然若揭。
那鐘智明知自己乃新寡之身,長嫂之位,卻絲毫不留情面,說話間便是冷嘲熱諷,夾槍帶棒,自己若咬牙忍了,日后若能離了鐘家便罷,若一時不得脫身,豈不是要被這起小人變著法子欺負到陰溝里去了。
他想到這里,心中便覺坦然,聽見鐘秀軟中帶硬的腔調,便大方地轉向她,淡然一笑。
“二妹妹向來是說話滴水不漏的人,怎麼這會子,竟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了。”
鐘秀一愣,臉色卻紋絲不變,嬌笑道,“嫂子這話卻是從何說起,秀兒倒有些不太明白。”
秦淮笑了笑,目光仿佛在不經意中在鐘信的身上掠過。
“妹妹方才不是說,大爺生前之時,大房中親情厚重,便是我和老七之間,也常讓后宅瞧見叔嫂親密之狀。妹妹既這麼說,那自是以我為長嫂,以老七為小叔,認定他是鐘家兄弟中的一個,是也不是?”
鐘秀唇角動了動,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便聽秦淮又已開口道:
“可是妹妹方才又說,大爺走后,鐘家現下還有二弟三弟和六弟三位少爺,顯然,便又把老七從鐘家兄弟中自行剔了出去。
我倒是發現了,你若要說大房行止如何不端,他便是我小叔;若要論起名分資歷,他便連鐘家人都不算,倒也真真是變化得輕巧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