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后,鐘仁身上既無任何外傷,又無被人脅迫服藥的跡象。并且在大少奶奶體內,查驗后也一樣有相同的藥物殘留,只不過用量略小了些,和他講述的過程,卻也都符合得上。
至于老七鐘信,他身上并無任何藥物的痕跡,且他為鐘仁燉的參茶,家廟別院的銅壺內還有一些,經過查驗,亦是很正常的補茶而已。
聽到此處,秦淮面色微變,用余光輕輕瞄了身邊的鐘信一眼。
他眼前仿佛又傳來其時在別院的客廳里,鐘信手持自己下過藥的茶碗,說這是他第一次品了參茶的情形。
想不到,雖然自己已經看過小說的結局 ,也知道身邊的這個男人腹黑而陰險,卻還是在千算萬算之下,讓他占了先機。
官差說到此處,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只要最后再核實一件事后,鐘仁突然身亡這事,便差不多要塵埃落定了。
而他口中所言需核實之事,便是要認定鐘仁所服藥物,到底是否如秦淮所說,是鐘仁親自從家中帶了過來。若果如此,大少爺貪圖房事,親自從鐘家帶了迷藥來找大奶奶歡合,并過量而亡的整個過程,便確系絲絲入扣,無可指摘了。
聽到此處,秦淮心里卻莫名加速跳了跳,非常奇怪地,眼前便浮現出雀兒那張刁鉆刻薄的臉。
既有了初步結果,官差便告訴鐘九鐘義,這邊家廟的人,都可以先回鐘家,但在官方最終結果沒有給出之前,鐘家大少奶奶和小叔鐘信,是不得離開鐘家的。
這一點,便由鐘氏族長鐘九親筆簽了保單,確保這二人隨叫隨到,不得有失。
官差了結了現下的事務,便先行離開。剩下鐘義等人,忙著張羅回去的車輛。
秦淮見鐘信一聲不吭,只快手快腳將自己在這里的物事收拾好,而他那邊,卻仍是來時那個裝春宮畫冊的小包裹,里面方方硬硬,顯然那畫冊還在其中。
眼見一眾人等便要啟程,秦淮遠望那廟后蒼涼的佛塔,心中忽然涌上一陣奇異的感覺。
他心中有一個很突然的念頭,于內于外,于情于理,都覺得自己應該到鐘仁靈前拜上一拜。
不管怎樣,自己穿書過來的第一個身份,便是鐘家大少的填房男妻。
而眼下他命歸黃泉,自己的身份也隨之變成了大房新寡。
雖然還不知未來又會如何,但是畢竟按照鐘家規矩,無后的寡婦通常便要遣返娘家。假若果真如此,那豈不是和自己之前設想的一樣,終于有逃離鐘家的可能了嗎?
阿彌陀佛!
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和給這個名義上的夫君道個別的。
他既如此想,便和鐘九知會了一聲,只說想去大爺靈前再看一眼。
鐘義滿眼都是不耐煩的神色,鐘九卻捻須頷首道,“大奶奶對大爺情深意重,靈前辭行,天經地義。”
一邊的邱墨林挑了挑眉,在胸口處的守貞鎖上捏了捏,故意感慨道,“嫂子雖是男兒身,卻有情有義,也難怪大哥生前如此惦記在心尖之上,罷了罷了,墨林也便和嫂子同去,給大哥行了禮再走。”
他這句話說出口后,一邊的鐘信似是不經意地瞄了他一眼,眉毛緊鎖。
既是這般情形,鐘義也不好再說別的,眾人便一齊往跨院而來。
焚紙燃香,一一施禮,在寶輪寺和尚的木魚聲中,秦淮給鐘仁施了寡妻應盡之禮。
一時禮畢,眾人紛紛離去時,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鐘信才走到靈前,也施了一個極深的大禮下去。
秦淮離他最近,隱約聽到他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
他心里砰砰直跳,便輕輕往鐘信身后靠了兩步,豎耳傾聽,卻只在一陣木魚聲中,聽到零散的只言片語。
“…便只管安心上你的黃泉路吧……都將和你一樣……一個也跑不了……”
雖然那些話聽起來支離破碎,可是秦淮卻在鐘信低沉的腔調里,不寒而栗。
眾人回到鐘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到何意如所在的正房會客廳里,向幾位太太回稟家廟中查驗一事。
一日不見,秦淮只覺眼前的大太太似乎清減了許多,亦蒼老了許多。尤其是前日在家廟時不怒自威的眼神,此刻竟似乎有些散亂,渾不似昔日的她。
鐘九接過丫頭進上的茶碗,眼睛卻在何意如的臉面上掃視了一番,隱隱便有了幾分憐惜。
他這幾日以族長之位,為鐘家也算是用盡了心力,此刻更親自講述,將官家查驗的結果都說與了三房太太并幾房子女。
眾人因聽到整個結果和秦淮所言幾無差異,便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感嘆鐘仁不自珍重身子,胡亂用藥,終致出了大事。
只有何意如聽到最后,知道鐘仁之死終將塵埃落定,便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鐘九說完這些,便又將官差最后所言說與大太太,讓她抓緊查問一下,鐘仁的貼身服侍人中,有誰知曉大爺日常服用藥物等私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