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一樣喝了迷藥參茶的他,到這會兒光景,竟然還是一如平常。
看到臥在血泊中的鐘仁與秦淮,鐘信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極為復雜的光芒。
那光芒雖然極其短暫,但一直盯著他的秦淮,卻沒有錯過。
在那一刻,秦淮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奇怪而篤定的念頭。
他覺得在鐘信打開這扇門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鐘仁的下場。
V章3
看著臥在血泊中的鐘仁,和被他半壓在身下的秦淮,鐘信的眼睛睜得很大,目光中雖有驚恐,卻似乎又暗藏著其他情緒。
可是那份驚恐的所在,似乎并不僅僅是被滿臉血污的鐘仁所駭到,也驚訝于方才還一身黑色長衫,此刻卻變成了白府綢衫褲的秦淮。
“嫂子…大哥是摔倒了還是怎麼,為何片刻之間,出了這許多的血?”
鐘信邊說邊俯下身來,去看鐘仁的瞳孔,同時伸出手,去抓鐘仁伸在中衣懷里的右手,大概是想摸摸他的脈搏。
鐘仁的那只手一直伸在衣襟里,秦淮既不敢多看他,便沒有過多留意,只以為他是在死前撫摸自己難受的心臟。
鐘信向外拉了一把,鐘仁的右手卻還卡在衣襟里面。
他瞥了眼秦淮,便將手伸到鐘仁的懷里,在中衣的內袋里,將他的手輕輕拉了出來。
鐘仁的右手已經有些微微的僵硬,手掌半握著,卻可以看到手掌中有一團像絲綢又像軟甲的東西。
秦淮愣了。
那東西鐘信或許不識,他卻是再熟悉不過,原是每日里穿在自己最私密處的…守貞鎖。
他急忙伸出手,將那東西從鐘仁的手里輕輕取出來,又順手揣進了懷里。
鐘信一只手正按在鐘仁的脈搏上,似乎沒有留意這些,卻又似乎都看在了眼里。
大約一分鐘的時間,鐘信從鐘仁的手腕上收起手指,嘴角哆嗦了兩下,搖了搖頭。
那里,早已經沒有脈象了。
“叔叔,大爺他不是摔成這樣,而是忽然間七竅流血后,才摔倒的。我剛剛也試了他的呼吸,半點全無,怕是真的已經...不行了!”
鐘信面色深沉地點了點頭,忽然伸出手,指了指秦淮的上身。
“大哥為何會忽然間七竅流血,又為何會這般的快?嫂子方才不是這身打扮回的房,怎麼這會子又成了這副模樣?”
他這兩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追問秦淮,卻又不帶半分疑問的口氣,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不待秦淮開口,鐘信又低低道:
“出了這天大的事兒,自是不能拖延。老七要馬上趕去家廟那邊,想辦法找人聯系上太太和家里人等,嫂子可有什麼想說的,便說予老七知道,免得待家里人都回了來,咱們這話…就不好變了。”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撞了一下,又都飛快地垂下了眼簾。
秦淮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面前同樣表情微妙的鐘信,不知為何,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變得冷靜下來。
鐘信這幾句話說得別有深意,秦淮卻并未感覺到意外。
因為他知道,對于鐘信,自己心里掌握著其他人都不具備的底限。
那就是大哥鐘仁的暴死,不管到底死于何種原因,在他的心底,都絕不會悲傷,甚至可以肯定的說,是在狂喜。
只不過這個擅長偽裝自己的小叔子,絕對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罷了。
雖然如鐘信那會對自己所說,橋歸橋,路歸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誰也不知日后又會如何。
但是秦淮知道,在鐘仁暴死這件事上,鐘信想做的,卻是和自己走在同一座獨木橋上。
因為,他要最大程度地撇開他自己,保全他自己。
畢竟在鐘仁突然橫死之際,這整個院子里、臥房中,便只有秦淮和他兩個人。
而且重要的是,在鐘仁臨死之前,又曾喝過他親手煮好的參茶。
所以,以他的性格和心機,又怎麼會不想聽到嫂子最后將要給出的、那個要面對鐘家所有人的答案呢?
他一定是要聽完,才會走的!
秦淮深吸了一口氣。
“叔叔,我把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一次,你聽好了,若有人問到,也好說得清楚一點。”
鐘信看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大爺本是不打算來家廟的,可他一是想過來陪陪太太,二是擔心我初次來寶輪寺,一個人形單影只,太過寂寞,因此雖頂風冒雨,還是來了這里。誰知事不湊巧,卻偏生出了淫僧那檔子事兒,大爺心情不佳,在家廟和住持等人生了好大的氣,回來后便直說胸口疼。我寬慰了半天,方才睡下 。”
鐘信見秦淮一邊說一邊不時看向鐘仁的尸體,目光中似有怯意,便將身體慢慢移過去,擋在秦淮和鐘仁的尸身前面。
“待到今兒個一早,天還沒亮,大爺卻偏偏醒了過來。大約是昨夜換了地方的緣故,大爺醒來后便興奮得緊,定要與我行房。因近年來大爺接連娶過數房奶奶,身子耗得空了,向來都是用藥支著身子,所以整個人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