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奶奶就這麼幾年,你要讓她最后孤獨地走?”
“初,你就是固執,太他媽愛扛事。奶奶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你要讓自己的前途也退無可退?”
“也不至于吧,”狄初說,“或許我真能在家好好寫東西,之前不是有個編輯聯系我麼。”
“寫個屁,你以為寫書能賺錢?溫飽都很難!我爸有個朋友,寫書,作家,結果生活怎麼樣?還是天天租房!”徐陸急了,恨不得一拳頭砸暈狄初,替他填志愿,“不管怎樣,你必須填一個!不然咱這兄弟,玩兒完!”
狄初嗤笑著斜了他一眼:“這麼脆弱。”
“比脆弱還弱!”
狄初攪不過他,揮揮手閉口不談:“到時候再說吧,還有段時間。”
或許很多事都能拖,拖到最后的關頭。但心里,早已作出決定。
徐陸不放心,硬要留著照顧溫瓊芳。狄初對徐陸沒辦法,只好隨他去。
祁凌對視頻結尾那聲似真似假的:凌哥今晚陪我,毫無察覺。他過得有些渾渾噩噩,上傳了視頻也懶得看。
下面的評論無非是:浪子“回頭”,一浪還比一浪高!
只有王立幾人知道,祁凌每天食不知味。時常唱著歌,然后轉身問:“初,好不好聽。”
幾秒鐘沉默后,祁凌便自己轉了回去。
此類情況無獨有偶,早晨洗漱,祁凌習慣性開口:“初,我毛巾在哪?”
中午吃飯,總覺得餐桌上少了一雙碗筷。臨出門,鑰匙也不會好好地放在玄關處。
祁凌覺得這日子快他媽過不下去了,睡覺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唱歌的時候,編曲的時候,畫畫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一群人的時候。
獨自時內心無比喧囂,人群中又絕頂寂寞。
每每這些時候,祁凌總會想起狄初,他現在在干嘛,吃飯了嗎,睡覺了嗎,累不累,有沒有想他。
祁遲看出祁凌狀態有問題,又不敢太多次提及狄初,最后只得咬牙建議:“哥,要不然你回去和初哥好好談談?”
“談什麼?”祁凌坐在沙發上,面朝齊白石畫像,眼下一片青色,“讓他再當面甩我一次?”
“我覺得吧,初哥不是這個意思。”祁遲說,“你們倆肯定有什麼誤會,回去談談也好。”
“沒什麼誤會,”祁凌拒絕,“也沒什麼好談的。”
祁遲深知他哥的尿性,憋出內傷也不愿表露在臉上。
“那成吧,”祁遲仰頭靠在沙發上,“我以后就不從如水那里打聽初哥的事了。”
“等等。”祁凌看了他一眼,“初……狄初他最近……”
祁遲夸張地做著難受的臉色:“據說不太好,據說……”
“嗯?”
“好像有人追初哥。”
祁凌差點把叼在嘴邊的煙給吃進去:“我操!哪個不長眼的傻逼?!”
實際是祁遲誆他的,近期溫瓊芳身體大不如前,已有堅持不住的預兆。
溫瓊芳把狄初叫到跟前,詢問成績。問他填了哪里。
狄初把成績報給她,老人不知這成績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只知道這分數聽起來還挺高。便追著狄初問學校。
狄初支支吾吾不肯答,溫瓊芳便明白了。她說話聲音很慢,很緩:“小初,必須填個好學校。你要出去讀書,奶奶自己知道還有多少時日。”
溫瓊芳的話聽著像告別,像遺言。溫如水難受,坐在床尾轉過頭悄悄抹淚。
狄初還在掙扎,不愿放棄:“奶奶,別亂說話,您能長命百歲。”
“沒意思,”溫瓊芳說,“小初,人老了,生病了。
與其折磨地活著,不如痛快地離開。有什麼意思呢?拖累你們,長命百歲有何用。”
狄初說不出所以然,只是沉默著不開口。
溫瓊芳拉過他的手,輕聲道:“小初,你和如水能陪奶奶的時間不多了。所以,要為自己以后打算,奶奶能做的,就是看著你們,走完這最后一程。”
溫瓊芳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他拍拍狄初的手,笑得很慈祥:“奶奶要去找爺爺了,那老頭子,等我很多年啦。我怕他找不到我,等急了,他會難過的。”
“你們爺爺,是一個又大男子主義,又膽小的人。他啊,怕打雷,怕我離開他,怕時間走得太快。怕浮生河上,奈何橋邊,我不會去找他。”
“小初,奶奶活這些日子,夠了。就算有一天我離開,你們也不要哭。哭是給死人的,奶奶還在。”
“小初,如水。奶奶不能留給你們什麼,這一生一窮二白,活得平凡且無聊。就是希望,你們以后能好好生活,做個善良的人。”
“奶奶告訴你們,好人有好報。”
填志愿之前,狄初還在慶幸奶奶的精神好了很多,似乎很快就能出院。
所以當噩耗傳來時,狄初依舊不知,有個詞叫回光返照。
出事那天是溫如水守在醫院,狄初回家剛睡下,徐陸風風火火打來電話:“初!趕緊到醫院!奶奶不行了!”
狄初只覺晴天霹靂,好一陣子都沒反應過來。他能清晰地記得中午奶奶吃飯,還跟他開玩笑說很想吃麻婆豆腐,狄初把粥晾好,附和說快了,出院就給她做。
狄初趕到醫院時,溫瓊芳進了手術室。
小腦出血面積過大,搶救無效。
這是最后一次。
溫如水坐在地上,十指冰涼。
狄初走過去拉她,一動不動。狄初叫她:“如水,起來。”
溫如水沒答話,雙眼無神,紅得嚇人:“哥,他們說奶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