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春麗聽說兩人分手,沒多大反應。只道是:有時愛情回來地晚一點,也未嘗不可。
祁凌不同意。
誰能知道,他想狄初都快想瘋了。
但瘋魔的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在夢里折磨自己。
祁凌緩緩吐煙,把手機從枕頭下掏出來。他點開狄初的頭像,接著開了飛行模式。
祁凌開始正兒八經地發消息,先是滿口調戲。
—初,今晚沒我你睡不著吧?嗯?想不想念爺的懷抱了,憋壞了是吧,允許你對著我的照片多擼幾遍!
—沒有我的日子,你肯定過的不好。過的不好就對了。
—我怎麼可能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我巴不得你夜不能寐,巴不得你輾轉反側。
—我巴不得你在每一個深夜里,都念著我的好。
祁凌發著發著就開始鼻酸,直到話框前旋轉的加載符號變成一個紅圈感嘆號。
【您的消息未發送,是否重新發送】。
取消。
—狄初,胃病還沒好,你一定要按時吃飯。
—奶奶的病不管能不能好,你都別太傷心。人總有這一天,你知道。
—初,我想跟你做朋友,可不可以。就算沒有事,也想和你說說話。
—狄初,離開你的日子,我一點都不難熬。真的,天天大餐,夜夜酒吧。我帶著王立他們縱橫N市不帶停,所以,離開我以后,你也別想我。
—算了,你還是想我吧。我承認,我有那麼點想你。
—我現在經常夢到你,夢到你我就睡不著。所以后來不敢睡了。
—可我又想24小時都能睡覺,這樣就好像你還在我身邊。
—狄初,偶爾,就偶爾,給我發一次消息好不好。
我一次次騙自己,裝得好像十分灑脫。
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了,你的任何事情都關我屁事,可心騙不了自己。
沒錯,我還是喜歡你。
我做個了夢,夢不到你,然后我醒了。
我做了個夢,夢到你了,醒來后,一片悵然。
祁凌坐在床上抽完煙,煙灰抖落滿地。窗外是夏蟬蛙聲一片,仿佛這又是一個豐收之年。
祁凌有些落寞,但人生很多時候,連落寞都來不及。
聽說狄初也很難過,他卻再也找不到一個擁抱對方的理由。
狄初的生活也還在繼續,他收不到那些從未發出的消息。他不知道那些祁凌未說出口的思念。
所以他把自己的心,厚厚地裹上了一層棉。
祁凌的生活與以往無甚差別,甚至更豐富多彩。近期時常傳幾個小視頻在票圈里,狄初總忍不住點開。
他以為能聽到祁凌的聲音,但十有八九都是酒吧嘈雜的蹦迪音樂。
直到有一次,視頻結束的最后幾秒,他聽見有人在鏡頭那邊喊:凌哥今晚陪我,沒你們的份兒!
狄初瞳孔驟然緊縮,他跟燙手山芋似的把手機扔在病床上,戴著耳機。那陌生又銷魂的聲音久久纏在腦子里。
像深海中隱沒暗處又隨時可顯的海草,纏住溺水者的腿腳,慢慢拖入海底。
再也得不到空氣與陽光。
狄初深吸一口氣,接著轉身走出病房。他靠在門口喘了幾聲,像被人捏住脖子,氧氣稀薄時又放開。
祁凌并不是非他不可,狄初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沒有誰不可代替。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說:兩個人可以吵、可以鬧,但絕不能散。
狄初靠著墻,指尖在瓷磚上的縫隙里扣著。他還是受不了,時至今日他都承認。
祁凌是他生命里最珍貴的一部分。以后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是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那個人會得到祁凌的擁抱,那個人會和祁凌接吻,那個人會被祁凌稱作寶貝。
他們會一起吃飯逛街睡覺做愛。
狄初想到這里,就覺得受不了。
他以為自己能淡定從容地放開,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狄初第一次感到后悔,是,他承認,他后悔了。
但又如何?
又把祁凌拖回來,兩人再折磨一遍?奶奶的事橫亙在這里,或許現在還能因熱烈的愛意而不顧距離、時間。
那以后呢,人生這麼長,每個階段人的追求都在變。
祁凌以后想要的東西,自己能給嗎?
不知道。
所以就算難過,也要讓祁凌遠離。說狄初自私也好,他就是不想看到龍困深潭。
高考分數出來那天,缺心眼打電話來問成績。狄初如實上報,那邊沉默了會兒。
語意里盡是可惜。
狄初覺得無所謂,這樣更好,不會因為成績太好可以去更好的學校,現實卻不能去而嘆息。
徐陸又來炮仗了,電話里幾句說不清楚,直接殺來縣城找狄初。當著溫如水的面,差點和狄初打一架。
“你他媽就是這麼考試的!”徐陸明顯比當事人還氣,“你他媽這要怎麼填志愿!”
狄初把徐陸推出病房,兩人走到安全通道門口。狄初想從包里摸根煙,發現自己戒了好長一段時間。
“隨便填吧,”狄初說,“填了也不一定去。”
“我呸!”徐陸聽著又要炸毛,“你給老子滾去上學!奶奶這邊我讓我媽給你請保姆,錢的問題你別擔心,你他媽給我滾去上學!”
“陸子,”狄初用肩膀靠著消防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錢的問題還是小的,大不了以后工作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