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說。
狄初不是圣母,可這種情況下,逼也得把自己逼成圣母:“我們,先異地吧。不是還有幾十天才畢業麼,以后的事,再說吧。”
“我不同意!”祁凌吼了一嗓子,狄初愿意犧牲奉獻,愿意浪費自己,有沒有問過他的意思?
“狄初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嗎?!這是我奶奶!這是我的家!”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家了嗎!?”祁凌偏過臉,不敢正視狄初的眼睛,他滾動了一下喉結,眼睛酸痛地厲害。
你才說好,才說好要帶我回家。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撿到我,又把我扔了。
你前不久才拉著我的手,說一起回家。
為什麼,為什麼轉眼你就讓我走。
狄初拉了他一把:“這是醫院,你小聲點。”
祁凌驀地甩開他,往后退了一步。這一步邁得不大,卻如一把刀扎在狄初心上。這是拒絕的舉動,是在自己受到侵犯,而拒不合作的表現。
狄初知道,自己傷到祁凌了。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盡管現在可以道歉,但這個無解的命題是一道跨不過的坎。
就算現在粉飾太平,以后還是會出現。
所以狄初沒有道歉,沒有安慰,甚至沒有拉祁凌一把。
任由祁凌在自己的思緒里橫沖直撞,渾身是血。
祁凌閉閉眼,認輸一般垮下肩:“狄初,你就是仗著我愛你。”
所以你說話才能這樣放肆。
狄初低下頭,忍住鼻酸:“是啊,我就是有恃無恐。所以,你能不能再縱容我一次,別管了。”
“做不到,”祁凌說,過了會兒,他又沒頭沒尾地補充道,“好狠的心。”
狄初盯著地板,兩人腳尖只有五十厘米的距離,只要他往前跨一步,就能把祁凌擁在懷里。
可他不能心軟,他知道好不容易想要走出去的心,開始往后退了。
溫瓊芳是他的責任,也是他心甘情愿接下的擔子。
所以他不能擁抱祁凌,怕感受到這個人的體溫,就會奢望留他在身邊。
所以狄初只能狠心,坐實這個名號。
“還沒畢業,什麼都說不好,”狄初說,“我們還有幾十天,不是麼。”
祁凌沒有回話,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他說:“行,不管。老子是吃飽了撐的瞎幾把管!”
談個戀愛而已,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事。
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心。
談戀愛這麼累,為什麼還有人前仆后繼地往里跳。
為什麼食髓知味,執念頓生。
溫瓊芳醒來后,狄初稍微輕松了點。祁凌嘴上說不管,還是托程司從把學習資料給狄初拿去了醫院。
缺心眼來看過幾次,最后無可奈何地答應狄初最后一個月在家復習。
但實際上復習不了什麼東西,好多次把書本翻開,撐不住困意又睡下。
溫瓊芳也跟狄初談過話,讓他回去上學。
狄初固執地搖頭,他不放心。
凡狄初認定的事,他都很難回頭。他對溫瓊芳的病情草木皆兵,歸根結底來源于父母去世的恐懼。
直到這時,狄初還未明白,他死死抓著溫瓊芳不放手,無非是害怕最后一個關愛他的長輩,也離開人世。
狄初成熟,但他還沒練就一顆成年人的心。
他的潛意識里仍舊很孩子氣,固執地不愿回頭。
溫瓊芳住院大半個月,時間去走一半。
祁凌“聽話”地很少出現在醫院,他只是怕再與狄初發生沖突。
溫如水過得有些恍惚,祁遲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最后經過狄初同意,讓溫如水也搬去了耀銘二期。
此后狄初住在醫院里,祁凌睡在工作室,祁遲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溫如水。
祁凌偶爾去醫院,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面,透過玻璃,偷偷看望奶奶和他的少年。
溫瓊芳睡下,狄初開著程司從送來的臺燈寫作業。他微弓在病床前,脊梁彎曲,像是背負著千鈞力量。
祁凌看著看著就會心酸,想進去抱抱他,跟狄初說,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后。
你不要怕。
可他不行,也不敢。這是狄初一個人要面臨的困難,他在自己作繭自縛的蛹里待著,無論他想不想出來,都是自己的事。
狄初寫著寫著就會睡著,祁凌一直在外面站到他睡熟。有時會徑直離開,像從未來過。有時會偷偷進去,幫他把燈關掉,偷吻狄初的臉。
摸著對方的手,祁凌才發覺自己當真是思如泉涌。
太重太重,所以才逃到工作室,逃到人聲鼎沸的地方,來掩飾自己的孤獨。
從兩人談崩已過了二十天,祁凌去學校給狄初收拾新發的卷子。他分門別類地把試卷規整好,然后遞給程司從,讓他放學帶去醫院。
程司從看不得兩人這副樣子,又沒分手又要搞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你自己去吧,初哥肯定想你去。”程司從說,“上次我給他送卷子,他直接說肯定是你收拾的。只有你才會把政治試卷整理到歷史文件袋里。”
祁凌沒回話,把試卷硬塞給程司從:“拜托你了。
司從。”
程司從腳下一滑,祁凌三年來叫他名字的次數,數都數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