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初大爺似的翻了一頁書,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被說中心思,不知道怎麼開口。
程司從回頭看看滿頁紅叉的數學金卷,咬牙心一橫:寫個幾把,全是錯。接著他輕輕起身,為了不影響其他同學復習,把狄初拖離了教室。
一路貓著腰做賊似的跑到廁所,狄初進門的時候,好笑地甩開了程司從:“逃個課能不能光明正大點?”
“大搖大擺顯示不出我們學霸的向學之心,就要這種偷偷摸摸的才刺激。”程司從從包里掏出煙,遞給狄初一根。
“在廁所開個會?”狄初接過來沒抽,“管家婆,你不抽煙你買煙干什麼?”
程司從以前也是抽的,只不過臨近高考為了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給戒了。還沒戒徹底,所以時不時拿一根出來聞聞味道。
可憐兮兮的。
“你不懂,”程司從說,“這叫裝逼。”
“靠。”狄初樂得罵不出兩個字,“那您先裝著,我為您癡,為您狂,為您哐哐撞大墻。”
程司從大佬般揮揮手:“低調低調。”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狄初瞥了他一眼,走到窗戶邊。他把煙叼在嘴邊,伸手推了推窗戶,關得死死的,推不動。
狄初頓了一下,接著不信邪地用上全身力氣。這回窗子終于動了,大把大把的新鮮空氣灌進廁所里。
“操!”程司從瞪著眼睛看過來,豎起拇指,“初哥你牛逼!”
對,窗子動是動了,動得很徹底。狄初不知咋使勁兒的,直接把整扇窗給卸了下來。
狄初嘆口氣,手里拿著玻璃窗不知該怎麼笑。
這人倒霉了,推窗子都差點弄一地玻璃渣。
“瞎幾把玩意,”狄初很淡定地把卸下來的玻璃窗放在地上。
“我說你們都對廁所是不是有特殊感情?”
第一次遇到祁凌是在廁所,這次程司從疑似“建國”會議也定在廁所召開。
程司從就佩服狄初身上這股淡定勁兒:“中學時期的廁所,怎麼說呢,是個集結了復雜情感的地方。”
狄初看了他一眼。
“你看啊,打架在廁所,偷情在廁所,抽煙在廁所,交流感情在廁所,悄悄話哪里多?還是在廁所!”程司從滿臉“你看我是不是很懂的表情”。
接著說:“咱們要達成共識,廁所會議,是相當有必要的!”
狄初懶得理他,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又感覺希望落空,不由得心頭揪著郁悶。
“管家婆,有話快說,不然把你打成共識。”
“文人能不能別這麼粗魯。”程司從妥協,“好吧好吧,說說你的事兒。考前綜合癥怎麼回事,看看你的黑眼圈,沒睡好?”
大抵是人都如此,總在親人面前遮掩,在陌生人那里暢所欲言。
是因為,當你向親近的朋友、戀人、家人傾吐內心時,對方總能透過你的言語看到你的內心。因為他們了解你,很容易揪住你最脆弱的地方。
而陌生人或疏遠一點的熟人不一樣,他們在傾聽的時候,因為對你的了解不夠多,只注重這件事的本質如何。
不會去揣摩你的內心,所以才能說得勇敢。
狄初吸了口煙,朝窗外緩緩吐出去,最后說:“是沒睡好,老做夢。”
“噩夢?”程司從抄起手,嚴肅起來,“睡眠質量長期不好很容易神經衰弱,你得注意點。”
“我知道,”狄初說,“想睡睡不著,又不能吃藥。”
“藥肯定不能吃,吃了副作用太大。
有沒有去醫院看看?”
“去醫院承認自己有病麼?”狄初說。
程司從抓抓自認為狂霸無敵帥炸天的發型:“這哪兒能是有病,就是去問問。有沒有試過睡前喝牛奶。”
狄初笑了笑,神他媽都是這套路:“喝了,不管用。”
程司從沉思片刻,問:“學習影響心情?”
“啊,”狄初愣了愣,沒想到程司從還是說準了,“是吧。”
“什麼是吧,我看你就是。”程司從皺眉,“初哥,你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太把高考當回事兒。”
“你不當回事兒?”
“哎,也不能這麼說。就是……”程司從組織了下語言,“就是你知道它要來,但你別總把這件事翻來覆去想。考試還是像以前那樣考,你太在意反而成績下降。”
狄初看了會兒天,難得開口問:“那你平時怎麼學習的?”
“哎喲,”程司從不要臉地笑了笑,“咱初哥要走下神壇了啊?”
“神你隔壁母雞蛋!”狄初虛空踹了他一腳,平時都是別人向他討教,現在換了自己討教別人,多少有些不習慣,“趕緊的。”
程司從關鍵時刻很上道,挨著挨著托盤而出:“平時在學校都一樣吧,反正大家都這麼學。回家的話,以前還是會做很多習題,經常做著做著就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半夜猛地驚醒,耳機里還放著聽力。”
其實,都這樣。每年應屆考生千千萬,都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文化生不容易,藝體生也不容易。誰都想從這個大蛋糕里分一杯羹,誰都為了自己的前程在拼了命努力。
狄初聽到程司從的剖白,不由得眉頭微擰。
每個人都在奮斗,誰也不比誰輕松。
“這學期我調整了一下,你知道吧,就上學期期末的時候,因為把自己逼得太緊,反而沒考好。
”程司從說,“現在我回家依然會做題,不過量在逐漸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