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跳樓機運行開始,整片天空只剩下祁凌一個人的叫喊最為引人注意。
想忽略都不行。
“我操!我操!放我下來!!老子不坐了!放我下來!”
“我的天!它在往下掉!它在掉!初!初!你在不在啊啊啊啊!”
“停了?是不是停了?神他媽別斷電啊啊啊!”
“啊啊啊啊——”
狄初感覺自己十幾年的臉全被丟完了,祁凌毫不收斂的大吼引得工作人員一度想提前關閉游樂設施。
畢竟照祁凌這凄慘的吼聲叫下去,總給人一種他會隨時死在上面的錯覺。
可狄初聽著聽著,就覺得太好笑了,祁凌怕得像個傻逼一樣的狀態簡直百年難得一見。
其實最早狄初想開口安慰祁凌:別怕別怕,我在。
但不知怎麼回事,可能是人類普遍的幸災樂禍心理作祟,話到嘴邊,直接變成了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凌聽到狄初棒槌般的笑聲,氣得想解開安全帶直接跳下去!
于是這空中的聲音又變了。
祁凌分秒不斷的罵娘聲和狄初越來越起勁兒的笑聲混雜在一起,折磨了一干人等的耳朵。到最后,整個跳樓機上的尖叫聲倒是沒了,全成了另一種畫風。
“笑個屁啊啊啊!嚴肅點行嗎!叫啊啊——!!”
“誰他媽在罵人!操!想打架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嗝!操!我日啊啊啊啊——”
當天跳樓機工作人員如芒在背,戰戰兢兢地看著一群人罵罵咧咧嘻嘻哈哈地從跳樓機上下來。總覺得這是分分鐘就能如大片火拼的現場。
祁凌從跳樓機上下來,面如菜色,狄初也感覺不太好。
但當白軍指向大擺錘的時候,狄初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池子喬永遠一臉淡定,笑瞇瞇地抿著唇;程司從大概是真的腦子缺根弦,已經開始摩拳擦掌;鐘時相當瀟灑地做了一個進發的動作。
祁凌想,死了算了。
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麼呢,三歲。”狄初一把牽住祁凌的手,“走著啊,大擺錘挺好玩的。”
好玩個屁。
這話只敢在心里說。
祁凌反握住狄初的手:“寶貝兒,我做錯什麼了你直說好不好。”
“你有做錯什麼嗎?”狄初笑笑,“走,大擺錘。”
祁凌知道,今天不把刺激項目都走一遍,是沒法揭篇兒的。祁凌也知道,最過分的就是大擺錘!三百六十度旋轉一個圈!人要在空中!倒立!停頓!好幾秒!
當祁凌再從大擺錘上下來時,誰也沒等,直接沖向了廁所。
狄初站在原地沒追上去,眼底滑過一絲心疼。
操,真心疼。
程司從沒料到祁凌的反應這麼厲害,有點蒙:“凌哥這是……我靠,該不會吐了吧?”
“有可能,”池子喬說,“他從小就怕刺激項目,小初,過去看看吧。”
狄初早想跟著沖進去,只是站在原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估計今天把祁凌折磨得夠嗆。
狄初側頭對池子喬說:“你們先去找地方休息,我去看看。”
“出來聯系。”
祁凌沒吐,只是胃里翻騰地厲害,惡心干嘔。腹部的傷口也傳來陣陣疼痛,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祁凌用冷水洗了把臉,一張紙從身后遞過來:“吐了?”
“沒……”祁凌忽然有些委屈。
“不是說沒在怕的,說自己很男人麼。”狄初靠在洗手臺邊。
祁凌用紙擦干水:“算了……還是先不當男人了。
”
說完覺得不對,又補了一句:“先當男孩吧。”
狄初撫上祁凌的臉,拇指在他的下唇上慢慢壓過:“知道教訓了吧,以后還逞強麼。”
半響,祁凌愣愣地說:“敢情……你是在教訓我。”
“是啊,”狄初點點頭,“你不自己親身體驗一下,是不知道什麼為教訓的。以后遇到事,還逞強不?嗯?”
“我哪有……”
“一挑六不是?坐過山車不是?后面撐著不拒絕,我讓你玩你就去,這不是逞強?!”
狄初說著說著有點火,看著祁凌蒼白的臉色,又懊悔又難過。
“問你!知道錯了沒?”狄初提高聲音問。
祁凌瞬間明白過來,狄初還是在計較打架逞強受傷的事,心底忽然就軟了。
這個人始終記掛自己,始終將他放在心里的第一位,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動容。
祁凌伸手把狄初抱進懷里:“以后能不能別這麼別扭,心肝兒,你他媽都要整死我了。”
“死了算了。”狄初知道祁凌明白他的意思,當即松口氣,“凌哥,你要記住,在我面前,你永遠無須逞強。”
為什麼要在愛人面前逞強?
那個人,既是你的后盾,又是你的利矛。他可以為你一往無前,也能成為你最溫柔的港灣。倦鳥歸巢,寶劍歸鞘。
說愛你的人,既能欣賞你的堅強,也能明白你的脆弱。
單槍匹馬闖江湖也可以,歸隱市井柴鹽醬醋也可以。
只要最后是你。
別忘了,就算有一天世界荒蕪,我們依舊是彼此的信徒。
所以,你為什麼要在我面前逞強?
信不信我收拾你。
祁凌把頭埋在狄初的頸窩里:“寶貝兒,我錯了。再也不會了。”
“不會什麼了?”
“不逞強了。
”
“腹部痛不痛?”
“痛。”祁凌委屈巴巴地說。
狄初將手伸進他的衣服里,摸到傷口。
“再堅持下吧,陪他們玩夠了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