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護士說,“那邊的病人是?”
高春麗坐下,握住狄初的手:“那是我另一個兒子。”
“您真是好福氣,”年長的護士出門前還回頭夸了一句,“有兩個兒子。”
“是三個。”高春麗伸手摸摸狄初的頭,“就這個最讓我省心。”
狄初的臉驀地紅了,極少感受到母親般的溫暖如細雨春風刮進他干涸的心房。狄初不得不承認,無論朋友、愛人對他多好,無論自己看過多少開導性的書籍,他還是打心底渴望來自父母的關愛。
狄初其實很想問問高春麗,我拐跑的可是你們親兒子,那麼帥,那麼優秀,那麼耀眼。你們都不反對嗎,難道真沒有一點怨言。
可當高春麗十分坦然地在別人面前叫狄初兒子時,他忽然覺得答案也沒那麼重要了。
既然這家人接受他,他就不能辜負對方的期待。
人與人之間實際是存在互惠平等的,說得通俗點,就是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
父母對女婿或兒媳婦好,另一層意思就是說:我希望你也能對我的兒子/女兒好一些。
高春麗喜歡狄初,最開始是建立在愛屋及烏之上,同時這孩子長得好,合眼緣,各方面也優秀突出,配得上小凌。有時還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小凌撿了個寶貝。
經過剛才談話,高春麗對狄初的印象又多了兩個字:通透。
雙方無需多言,便能猜測到對方的意圖。這樣的心思,在十七八歲的年齡段可不容易見到。同時高春麗又對狄初生出更多憐愛來,這得是經過多少曲折,才能練就這般玲瓏的心思?
原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原本該肆無忌憚無所畏懼的年齡,狄初卻揠苗助長似的,硬是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高春麗又想起祁凌說狄初父母雙亡,不由得在心底嘆氣。
更難受了。
“阿姨,您……需不需要休息。”狄初沉默幾分鐘,吞吞吐吐地說,“您還是去休息吧。”
高春麗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到床沿上,狄初趕緊挪了個位子出來。高春麗把枕頭豎起,兩人就這樣肩挨肩地靠在床頭。
一下子距離又拉近,狄初緊張得就差從窗戶逃出去了。
“別緊張,肩膀都繃直了。”高春麗嗔怪地拍了一下狄初的肩,“習慣就好,不是說要讓我休息嗎?”
“那我坐椅子,您躺下睡吧。”狄初趕緊掀被子下床。
高春麗按住他,假裝不悅:“不喜歡跟我靠在一起?”
狄初頭一回見家長,更不知對方是戲精父母。立刻有點慌,屬于少年的慌亂從眼底泄了出來。
操,這他媽好尷尬。
我他媽該說什麼。
能不能裝暈。我是誰,我在哪兒?
靠,好像不能。
狄初默默在內心吐槽片刻,僵在那里也不知該不該下床。
“阿姨……會不會不太好。”
狄初想了想,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
“哪兒不好了?”高春麗玩心大起,覺得狄初比她兒子好玩多了。祁凌和祁遲早就不吃這一套,演起來相當無聊。
“這樣您休息著也不舒服,我反正也躺了那麼久,起來走動一下。”
“沒聽護士說嗎,你還要靜養。”高春麗說著,忽然埋下頭,“是不是嫌阿姨煩了?”
狄初一驚,就差立刻站起來鞠躬下跪表忠心:“怎麼可能!阿姨,我我我……我就是怕您睡著不舒服。我真沒其他意思,阿姨你別多想。”
狄初一系列反應把高春麗逗樂了,房間里沒開空調,將近初冬有些冷。
高春麗伸手把被子給狄初蓋好,自己雙腿還放在地上,半個身子靠在床頭:“傻孩子,逗你玩兒。你就安心陪我坐會兒吧,實在無聊,跟我講講你和小凌之間的事怎麼樣?”
狄初心底一軟,高春麗給予他的關懷已經不能用令人著迷來形容了,這得是鴉片。
狄初想,從祁凌到高春麗,合著他們一家人都像精神鴉片似的。
慢慢滲入你的骨髓,再溫柔地推翻你的整個世界。
狄初放松下來,同高春麗一起靠在床頭。兩人竟真如一對母子那般,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其實高春麗很會聊天,畢竟是長輩,明白什麼該提,什麼不該提。
狄初對她也不設防,除了自己和祁凌的那檔子事兒,其他幾乎事無巨細地跟高春麗調侃了一番。
從最初相遇兩人互不順眼,再到后來兩人如何過招。
高春麗像個好奇的少女,拉著狄初哈哈大笑:“你真的不會做飯嗎?”
“我會啊。”狄初狡黠地眨眨眼,“但一開始肯定要收拾他,不過連累了祁遲。”
高春麗笑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遲遲不記仇的,那孩子心大。”
狄初點點頭,祁遲這孩子確實不錯。接著給高春麗講他們參加游泳比賽,還拿了第一名。高春麗很是驚訝,祁凌從沒跟他們說過比賽的事。
“沒有嗎?”狄初皺眉,“我還以為……”
高春麗嘆口氣:“小凌這孩子,很早就被我們送到這里。其實還是怨我們吧,溝通很少。越長大越不會給我們提起他的事,包括音樂節都是他回來看我們那天才知道的。”
“阿姨,其實凌……祁凌很希望得到你們的關注和肯定。